至上宠溺[重生](49)
少年走在他的身边,掌心相贴与他十指交握,轻声絮念着一些听不明晰的话语。
那是另一个傅予城,和所有十七岁的少年一样,年少轻狂,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朝气和热烈,风暴般侵入他的世界,撬开他的心门。
他看见那人缠着他去电影院连看两场文艺电影,荧幕上影片步入**,身旁的人趁他不注意悄悄吻他脸颊。
他满脸诧异,来不及反应那人便牵着他的手飞奔出电影院。那时正值盛夏,七月的街道热得让人头晕。一路香樟摇曳着阳光,洒落满身的光影,空气里熏染的味道像是刚下过雨般,湿润而浓郁。
似乎有什么,在他未曾察觉时悄然生长,无声无息便在心口的荒原繁茂如郁。
他察觉到了异样,更发现了彼此之间愈发微妙的距离。
他会在少年过分专注热切的眼神中恍惚,只是瞬间的流连,便又冷静地逼迫自己清醒。他会因为少年假装问问题时过分的靠近感到心悸,但那十九岁特有的干净明爽的气息,却又让他贪恋不已。
可是又有哪个家庭,能够接受家里的独子喜欢上一个同性别的人。
爱情没有错,同性恋也没有错,只是这个社会的主流从未接纳,更不认可。
他心尖一颤,场景瞬息变幻,他看见那人牵着他的手说要跟他去南方,他笑着不说话,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凌晨时分的街道,满眼都是幽暗深沉的靛蓝。那人掐着他的手腕狠狠地问他为什么,他眼含泪光,只是一遍遍地说着抱歉。
但那双眼里的痛苦太过刺眼,恨意与不解锥心刺骨。一星半点闪烁的星光像是要狠狠灼痛自己,灼痛那些无法言说的身不由己。
于是他离开了,用最极端最无法挽回的方法。开口时他做好了被怨恨一辈子的准备,他自以为走得潇洒,却不知道自己满脸都是狼狈的泪水。
他想那应该就是另一个自己,如果面对同样的情况,他会做出一样的决定。
他做不到那么自私,为了自己的情爱让对方背上不孝的骂名。
于是他离开了帝都,回了南方。
那是霓虹遍地的上海,南方最繁华的不夜之城。他不甘心一身学识无处施展,可傅家势力之大,如果铁了心地要毁了他他根本无力抵抗。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找了一家公立医院从底层的编制外医师做起。所谓的编制外医师说白了就是医院的临时工,工作量和报酬完全成反比。
累到无法喘息的时候他也会苦笑自己命途多舛。他是帝都医科大学的学生,是全国最好的临床医学专业毕业的高水平人才,按理说他这样的学历,放到全国任何一所医院院方都会极力邀请,谁都想象不到他最后的结局会是在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里当临时工。
奔走在钢筋水泥筑成的城市里,高到可怕的物价房租,永无休止的兼职奔波,何必再谈曾经心心念念的梦想,如今光是生存就已让他精疲力竭。
那双本应该握着手术刀治病救人的手,如今却浸泡在冰冷的水里和杯盘碗碟作伴,细长白皙的手指上生出薄茧长出冻疮,一到冬天就痛痒难忍,化脓溃烂。
没人知道曾经前途似锦的他为什么会沦落为如今狼狈落魄的模样。放下了自己可笑的不值一文的自尊,他看着自己为了生存不要命一样的打拼奔波,像是流浪狗般四处乞讨求别人施舍一口饭。
寒冬的日子就这么艰难地一日日熬着,很多次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想起过去。他知道人活着就该接受现实,他比谁都明白,一昧的怨天尤人毫无意义。而事到如今也许唯一能够庆幸的,或许就是他远在南方,与自己相隔千里的人再也不会见到他如此狼狈的模样。
每逢过年的时候他都会买来信纸,借着地下室微弱的灯光写下一封信。
「予城吾爱,见字如面。」
开头从未变更的八个字,落下的每个笔画都像是刀刻在心口,疼得微微发颤。
他写了整整三页,通篇不提生活的辛苦,只讲城市的繁华。
最后末端落款七个字「我一切安好,勿念。」
折起信纸,收进信封,他打开抽屉,这样的信他写过很多封。署下姓名地址贴好邮票,他却从不寄出,只是把这一封封信件锁进书桌最底层的抽屉,连同那支早就已经凋谢枯萎的木槿一起藏进不见天日的黑暗里。
他从来没想让对方看到这些信。
这些书写在素白信纸上通篇自欺欺人的谎言,说到底不过是他聊以□□的寄托。
说出来真的很可笑吧,当初下定决心一走了之的是他,如今放不下的也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