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姬(218)
这一句话,她的声音很平和,很平和,没有颤抖,也没有伤感。
公子泾陵怔怔地听着,听着,突然之间,他的心烦躁起来。
卫洛捧着那袍服,见他不接,便微微一蹲,把那火红外袍放在他的脚前。
袍服一放下,卫洛便是展颜一笑。
她本来长相绝美,这一笑,当真如莲花盛露,月与云逐,其无边美色当中,竟是含着无边的冷意。
笑过后,卫洛挺直腰身,面对面地盯视着泾陵公子。她淡淡一笑,徐徐说道:“袍服在君脚下,践之亦可,烧之亦可。”
她淡淡地丢出这句话后,果断地转过身来,大步走向义信君。她走到义信君的身前,盈盈一福,仰着小脸,眨动着墨玉眼,嫣然一笑!“请君赐袍!”
她这时的表情,特别妖媚。卫洛本来容颜清冷雍容,这一妖媚起来,宛如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顿时,众公子再次一痴,突然发现,眼前这妇人如此姿色,倒也值得以两城来换。
义信君低头盯着她,他嘴角含笑,桃花眼中隐隐有湿意流转。
闻言,他伸手抽开玉带,解下自己的白色袍服,露出里面的一袭紧身青衣。
解下白袍后,他大步走到卫洛面前,双手扶着她的手臂,把她朝怀中轻轻一搂。然后,亲自把白袍披到她的身上。
他挨得她如此之紧,他把她置在怀中,两张脸上都是笑意盈盈。
泾陵公子紧紧盯着,紧紧盯着。忽然间,他觉得飘口好生堵闷,这殿中实在人太多了,弄得空气都不流通,令得他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他右手紧紧地握着酒樽边沿,不知不觉中,一声‘啪’的脆响传来,那青铜樽竟被他抓得扁扁的,酒水哗地一声溅了他一袖。。不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卫洛和义信君身上,没有半个人察觉到他的异常。
义信君把袍服披在卫洛的身上后,双手搂着她的细腰。他低着头,打量着卫洛的小脸。瞅着瞅着,他的脸上露出一抹愉快的笑容来。只见他头一低,竟在她的眉眼处印上一吻,清声笑道:“今番来新田,最欢喜的,莫过于得到了你!”
他的声音很大,这是宣告。
众人都可以听得见的宣告。
一殿之人,有的摇头,有点不置可否,更多的是在哧笑。
可是,不管是摇头的,不置可否的,还是哧笑的,都没有发现,他说到卫洛时,用的是‘你’字,而不是‘此妇’。
卫洛注意到了。
瞬时,她的眼睛中迅速地浮出一眶泪水。
她不想流泪,她一丁点也不想流泪。今天,在这个场合,她就算马上死了,也不可以流半滴泪。
于是,感觉到了义信君的宠溺,也感觉到他这怀抱有点熟悉和亲近的卫洛,当下头一埋,便把整张脸埋在了义信君的怀中。她轻轻蹭了蹭,把那如串珠一样止也止不住的泪水蹭在了他的胸口上。
义信君伸臂紧搂着她的细腰,感觉到她的亲昵,他哈哈一笑,把卫洛一搂,转身便向自己的榻几走。在他的身后,议论声中已变大了几分。
“此轻贱之妇也!刚离旧主,既无泣容,也不拜别,还直言说,成为陌路人。咄!此妇殊无情义!”
“然也,刚脱旧夫怀抱,便搂新人欢笑。真是无情无义的妇人!”
“以两城换一薄情之妇,义信君亏矣!”
“瞅他满脸欢容,喜悦不胜,竟似不知此妇无情。咄,毕竟一弄臣耳!”
“噫,幸公子泾陵舍去此妇。”
这些低语声,绝大多数都是骂的,指责的。
不过,这些话,卫洛自是浑不在意。不止是她,连义信君也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模样。他美艳的脸上含着笑,桃花眼也不再向众人频频抛去。他只是专注地搂着怀中的卫洛,低着头嗅着她的发香。而卫洛则深埋在他怀中,还时不时把脸蹭一蹭,虽然看不到表情,却是动作娇嗔慵懒。
这一幕,很刺眼!
泾陵公子盯了几眼,便有点看不下去了。他低下头来。。可是,饶是他低下了头,那些私语声也不绝于耳。明明应该是顺耳的话,可他就是越听越烦躁,越听越烦躁。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头一仰,把樽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酒水饮了一半,流了一半。那一半酒水顺着他的下巴汩汩流下衣襟,当他放下酒樽时,整个人便恢复了面无表情。
他淡淡的,懒懒的向榻上一倚,接过侍婢新递上来的酒樽朝众人一晃后,哈哈笑道:“不过一妇人耳!诸位何必太过在意?今日诸位为贺泾陵而聚,欢时易过,且饮此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