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793)

他竟挣开师昧的手,伏跪于楚晚宁跟前,近乎是嚎啕着。他的双目已是猩红浸满,意识越来越纷乱。

“杀了我。”

到最后,唯一重复的,只有这一个愿望。

“在我作恶的第一天……求你,就请你……杀了我。”

暴雨滂沱,吞噬尽了这茫茫黑夜中,少年困兽般嘶哑的哀哭。雷鸣电闪,竹林萧瑟,红莲水榭所有的荷花都在这一夕之间残落,坠入池中。

生有八苦,死有长恨。

意识失去之前,墨燃伸出颤抖的手,握住了楚晚宁的衣角,他仰起头,呢喃着:“师尊……你……理理我……你理理我……好不好……”

你理理我。

这世上有多少苦难与遗恨,都被湍急的风雨遮去了呢?

过了两辈子,终于得知了真相的楚晚宁再回首往事,依稀记得第二天,自己一个周天结束,自冥思中苏醒。

金色的光辉洒入竹亭,水榭内海棠和红莲都要已残花落尽,昔日枝头的芳菲,很快就将碾作泥尘。

雨已经停了,楚晚宁眨了眨眼,转头看到师昧立在石桌旁烹茶,袅袅水雾升起,师昧的眉眼是那样温和秀美,见他醒了,师昧便笑。

“师尊。”

“怎么还不去歇息?你都守了第三日了,去换墨燃吧。”

茶盏斟上,琥珀色的烫水像满满心事。

师昧奉茶于他,微笑道:“今日还是我守着师尊罢,阿燃小孩子心性,被师尊责罚了,心里那口气还是过不去。”

楚晚宁便怔了一下:“他不来了?”

师昧垂睫,浓黑柔软的睫毛帘子拂落,像是早春枝头的两簇嫩蕊,他“嗯”了一声,说道:“不来了,去藏书阁,帮着尊主整理书册了。”

楚晚宁有那么一瞬的失神与怅然。

他原本打算借着两人独处的机会,与墨燃好好说一说折花之事,那日自己终是太过苛严……

他从没有遇过徒弟犯戒,事后想想,也觉得罚得太狠。

可是墨燃却连见都不想见他,闭关也不愿来陪他。

楚晚宁阖落眼眸。

“师尊,喝茶吧。”

良久,他应了,从师昧纤长白皙的手中,接过那一盏满满的香茶,吹开丝丝缕缕的雾气,喝了一口。

茶太满了,接过来的时候有点滴洒在了衣袍上。

师昧心细如发,瞧见了,便笑:“我有帕子。”

“不必借用你的了。”楚晚宁取出一方绣着海棠的白帕巾,低头拭去了未干的茶渍。

“好漂亮的手帕,瞧上去像是镇里买的最好的那一款。”师昧温柔道,“师尊自己去买的么?”

有那么须臾,楚晚宁想说,不是,是墨燃送的。

是他绣的。

给我的拜师礼。

可是心情不好,并不想说,且又觉得自己这样言语,莫名有些羞耻。

所以沉默了一会儿,楚晚宁也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便将帕子叠好,收回了襟内。

收好帕子后,他轻轻叹了口气。

那一日,阳光灿烂,昨晚的凄风楚雨只留下了落红拂阑干,荷叶沾新露。

“昨夜的雨很大吗?”

师昧侍弄着茶具,闻言指尖凝顿,瞳色幽深:“嗯?”

楚晚宁把目光投向满池芳菲,淡淡地:“花都谢尽了。”

师昧便又笑了,把茶盏摆的仔细,然后云淡风轻道:“昨夜下了场雷雨,喧闹一阵,就停了。今天会是个好天气,一会儿等地面干些,我就去把院里的落花都扫掉。”

楚晚宁便再也没有说话。

天空朝霞绚烂,艳若织锦,再往远处看,万里长空如洗,旭日东升时,金羽纷飞。

确实。

那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第279章 【死生之巅】余生付雪夜

南屏幽谷。

夜深了,茅屋外簌簌落着新雪。

这几天,墨燃的伤势越转越重,哪怕楚晚宁用花魂献祭术给他疗伤,亦是收效甚微。

下午的时候,他模模糊糊地醒来过一次,但意识仍是不清醒的,眯缝着眼,瞧见楚晚宁,他就只是哭,他说对不起,又说不要走,一句话翻翻覆覆颠三倒四,最后泣不成声。

他一直在做梦,一直在自己那些动荡不安的岁月里穿梭。

他一会儿以为自己刚刚被薛正雍捡回来,一会儿又以为自己身在痛失了楚晚宁的那五年间。

他唯一梦不到的,是被八苦长恨花已夺去的记忆。梦不到他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保护,所有的纯真。

“墨燃……”端了一碗刚煮好的粥,楚晚宁来到他的床榻边。

粥煮的勉强能入口,是属于前世的手艺。

他在榻边坐下,抬起手,摸了摸墨燃的额头。

烫得厉害。

他唤他,但怎么也唤不醒,楚晚宁便等着,等到粥渐渐温凉,渐渐冰冷,他觉得不能再这样,就又把粥隔水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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