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77)
两相比较,寒尘的优秀显而易见。不过社会大环境,自古传承的观念,又岂是一两个人能撼动的?寒尘为此付出的代价,受的苦楚折磨怕是几日几夜也说不完。
李霄雪想到寒尘,心中就惦记不已,颇有几分少女相思的味道。她劝着秋怜收起悲伤之后,按捺不住转了话题问道:“秋怜,我是否可以在宅内走动参观?躺了许久,骨头都松软了。”
秋怜也不想在李小姐面前总哭哭啼啼,乖巧地不再谈论自己或是当房里人的话,掩藏了心事慢慢调整好情绪,点头答道:“李小姐是客人,自然能随意参观,除了男眷的院子去不得,其余地方奴家都可以带您四处看看。”
李霄雪掂量着自己的体力,并不敢浪费真的四处都看,秋怜也是很通人情,她不用费唇舌就哄着秋怜答应,等晚饭后带她去下仆院子看寒尘。
千盼万盼用过晚饭,李霄雪穿戴整齐,也不肯让秋怜搀扶,自己下了床走出客院,直奔下仆院子。
这会儿各处院子都掌了灯火,下仆院子火烛自然比不得正宅那边,显得漆黑起来。
秋怜在前面提着灯笼引路,感觉到李霄雪体力虚弱,就故意走的慢些,磨磨蹭蹭进了院子门。李霄雪则是近人情怯,戳在门口,还偷偷整理了一下衣服扫去一脸病容,不敢马上就进去。
秋怜看草棚子里点着松明倒也不黑,寒尘和财叔都在。
其实是寒尘终究伤痛到体力难支,站都站不稳,已经推不动磨盘,被财叔好说歹说劝着停下休息。两人将昨天寒尘舍不得吃的半块糠饼拿出来分吃了垫垫肚子,财叔是准备歇一会儿,然后就整宿熬着干活不睡了,怎么也要将积压的活完成一些。
秋怜和李霄雪并不晓得财叔受了刁难,见两人都在草铺上休息,稍稍放心。
李霄雪眼尖,看到草棚里放着的布料针线,就问道:“秋怜,这是你送来的布料么?真是太感谢了。”
秋怜不好意思道:“可惜找不到合适的现成衣服,寒尘是不是不懂缝纫?奴家已经央了财叔帮忙,抽空就给寒尘做两件正经衣裤。”
财叔和寒尘跪在地上,并不多言,委屈都藏着。两人心知肚明,摊派的活计三两日都干不完,根本没有空闲做衣服。不过人家送来布料的好意,他们已经是感激不尽。
财叔是不敢多事,寒尘是不愿生事。反正前段时间在客栈,他都是只有遮羞布围在腰间早该习惯了,如今这里又没有监工,还有财叔帮衬着,衣服什么的倒不急了。何况,他自认肮脏污秽,尤其当主人和美貌的秋怜肩并肩站在他面前的时候,这种自我厌恶的感觉更加强烈。他只得埋头贴着地,压抑着莫名翻涌的情绪,咬牙不肯出声。
“寒尘早些休息吧。你看我身体已经大好了,不用担心。你也是要早日养好伤。今天我见了少庄主,觉得投缘聊的很开心。她救了我们性命,我自当报恩。她欲往京城赴考,邀我一起同行,我也正想去中原见识一番就答应了。不过我是打算央求少庄主,等你伤好了再启程,你觉得如何?”
李霄雪如此说话,倒像是与朋友交待事情商量行程,哪里是一个主人对死契奴隶该说的话?
秋怜和财叔听得诧异,又不敢多问。
寒尘心内波澜翻涌。为什么他的主人还是用这种语气与她商量事情?她不知道死契奴隶等同牲畜,甚至还不如牲畜,他只需要遵从她的任何命令,根本没有资格说“不”。为什么她总是这样温和,为什么她每次出现都能激起他不切实际的妄念?
去京城,他的确想过。一来是,他的主人若搜寻去往神仙圣土的方法,最快捷的途经莫过于查看皇家书库的典籍,虽说他的主人不是权贵皇族,想接近皇家书库难比登天,但京城之外更是没谱;二来是,那个陷害了摄政王的小人就藏在京城,就是同朝而立那些衣冠楚楚的大员中的一个,那个人必须被揪出来,才能为小郡主来日返京铺垫道路扫除障碍。
既然他的主人有了去京城的念头,他亦不必再费口舌,自是十分愿意的。至于路上会否再遇到追兵麻烦,此时担忧也没有用。他恭敬而卑微地应道:“下奴谨遵主人吩咐。”
李霄雪直觉感到寒尘变了,变得疏远了,他是藏着心事又因外人在而不敢对她吐露么?她眼珠一转,对秋怜说道:“秋怜,我想单独与寒尘说两句话,你们能避开一会儿么?”
秋怜立刻拉着财叔去到院子门口那边远远避开。
李霄雪蹲下身,忧心忡忡盯着寒尘的眉眼表情,柔声问道:“寒尘,现在就咱们两个,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觉得这草棚草铺太简陋,虽然有人照顾你,我还是不放心。今晚你到我房里睡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