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国(63)
寒尘自知低贱身份,不愿麻烦旁人,不过腹内饥饿硬撑着不利于养伤恢复,就婉言道:“下奴伤势无碍,财叔不必烦劳。倘若有一口半口吃食,还望赐给下奴。”
财叔是死契奴隶,就算是厚着老脸去央求别人也未必真能请的动,何况寒尘也是死契奴隶,一般连大夫的药童都不屑为之看病的。之前若非少主人心善特意关照,根本没人管这奴隶的死活。
他叹了一口气,打消去请药童的念头,撂下手里的活,向着大厨房走去。路上遇到不是死契奴隶的,他都毕恭毕敬地下跪行礼。
寒尘仍然虚弱的无力动作,等了片刻,闻到一股饭香,只见财叔端了一只粗瓷碗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块糠饼。
财叔将糠饼和冒着热气的饭碗放在寒尘身旁伸手能够到的地方,嘱咐道:“我现在不饿,先去干活了,你自己吃些东西。我刚去厨房,听他们说你的主人早上醒了一阵,得知你也获救了,就又晕了过去。不过大夫说她是体虚的缘故,并无性命之忧。”
寒尘感激道谢,看了看身边放的食物。粗瓷碗里应该是主子们吃剩的饭菜,染着油色的米饭混着几根新鲜的青菜叶子,甚至还有一些鸡蛋碎末。而糠饼冷硬,随意就放在地上。一般人家的死契奴隶都如牲口一样对待,能每天有一顿糠饼吃就不错了。锦绣山庄里的人心善,可能是照顾他伤病,也或许是财叔央求着才得来这样的美味佳肴。
可是他如此肮脏低贱,怎配享用那种上等吃食?财叔刚才并未说明哪些是他可以吃的,估计财叔常年劳作也难得如此好的食物,于是寒尘不再犹豫。他缓了一阵,攒足了力气,从破旧毯子里伸出手,只拿了糠饼。
寒尘又想到并无人分派他做事,他可以躺着养伤,因此也不必吃太多东西。于是又将糠饼掰成两半,放回去一大半,捡着小的那一半放入嘴里。
其实这糠饼比在漠西镇上的好吃一些,那客栈偷工减料,给客人们喂马的草料饼子全都是最粗劣的,他那时与这些牲畜吃一样的东西,不也没事?
仔细咀嚼,锦绣山庄里的糠饼可能还掺了粗面,而且很新鲜,最多是放了一两日的。他如今极饿,吃起来竟能品出一丝香甜味道。
寒尘吃完糠饼,觉得有些干咳,可能是发烧的缘故,但他不愿打扰一直劳作的财叔,忍着不出声,闭上眼也不多话。
到了正午,财叔听见敲钟,庄子里的仆从们都去吃饭了,他才敢停了手里的活计。
财叔看到白瓷碗了的吃食一口没动,糠饼剩了半个,心中感叹,关切道:“孩子,你怎么只吃了糠饼?那碗饭是少庄主特意关照厨房给你剩下的。怪我没有说清楚。”
寒尘急忙睁开眼,小心解释道:“对不起,下奴不知道。下奴是低贱奴隶,能有糠饼吃已是知足。财叔,下奴年轻力壮再躺片刻就能起来做事。您忙了一上午,还要照顾下奴,您吃些好东西吧。”
“这可怜孩子,吃了不少苦吧?你是不是从小都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别怕,主子们赏下来的吃食,不会责怪你不懂规矩的。”财叔端起饭碗,拿了筷子欲喂寒尘吃饭。
寒尘深吸一口气,用手臂撑着坐起来,不敢烦劳旁人喂饭,接过碗筷,眼眶不由自主湿润了。在摄政王府的时候,他几乎天天吃的都是比这饭菜好上百倍的珍馐美味,而如今,他不过是低贱奴畜,竟惹得别的奴隶同情可怜他。他心内免不了自嘲,又是委屈纠结,嘴上却什么也说不出。
在别人看来,他衣不蔽体伤痕累累,长得又是如此丑陋,头发都参差不齐,倒像从小就是个死契奴隶当牛做马的低贱货色。幸亏被安排照顾他的财叔也是个死契奴隶,倘若换成一般男子,定会厌弃他吧?
31特殊父女
两人谦让着将这碗早就凉透的剩饭吃完。财叔明显没吃饱,但是舍不得将剩下的半块糠饼独占,撤了个谎说道:“吃了这些美味,都不想吃糠饼了。我先去干活,你若饿了就将那糠饼吃了吧。明天我还能领到吃食的,别担心。”
寒尘懂得财叔心意,并不明着推辞,只想着自己一直没干活也不必浪费粮食,省下糠饼到了晚上留给辛苦整日的财叔吃就是。
肚子里有了东西垫底,寒尘的精神比早上好了一些,借着话题打听道:“财叔,庄子里有几个死契奴隶?下奴的主人那边可有人服侍?倘若无人,下奴可否去她身旁照料,免得再麻烦旁人?”
财叔此刻做的是推磨的活计。磨盘就在草棚子里,可以有一搭没一搭与寒尘聊天,竟是不见监工。寒尘觉出诧异,隐约意识到这个财叔与寻常死契奴隶的待遇不太一样,才会那样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