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床笏(21)

作者:八月薇妮

第二幅,却是那女孩子被另一个青年抱住,女孩儿正在洒泪,那青年满面怒容。

第三幅,是那满面横肉的胖子死在地上。

养谦跟张莒都不是蠢人,其实这三幅画一目了然,虽然毫无任何笔法可言,就像是孩童信笔涂鸦,但却栩栩如生,令人一见便能感受到那画上的情绪。

死者朱公子体型微胖,嘴角上有一颗痣。这画上的横肉恶霸也是同样。

而那青年公子剑眉斜挑的样子,却像极了温养谦。

至于那小女孩子是谁,自然不消说了。

三幅画连贯起来,剧情也十分明显:朱公子意图对温纯不轨,温养谦知道此事十分愤怒,温养谦借故杀死了朱公子。

张莒道:“我已查过,的确这姓朱的曾往贵府走动。你为妹报仇手刃这禽兽,实乃义勇。又因捍卫她的名节而不肯吐露实情宁肯赴死,正是孝悌友爱之举,本官觉着这非但无罪,反该值得嘉奖。”

养谦表面呆呆怔怔,心中惊涛骇浪。

朱公子虽曾去过温府,只不过是为了找他,并没有跟温纯照过面,这点儿养谦是确信的。

所以说这画上的事,并不是真的。

但妹妹竟“无中生有”地画了这一段,更让张莒立刻信以为真,且扭转了这整个案子,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惊世骇俗。

养谦不明白妹妹为何要“兵行险着”,毕竟不是每个当官的都跟张莒一样,会因为这一段隐衷而冒险改判。

何况也没有人能证明这一段,张莒为什么深信不疑?

——养谦不明白,琉璃却明白。

正因为琉璃已经揣测到张大人看过那几幅画的反应,所以才选择了这种方式。

张大人从一个前途无量的京官被贬到外地,就是因为同样的情节。

因为自己的妹子被调戏,张莒怒打那泼皮,那人突然身死,张大人也差点儿给查办。

因为此事,张大人的心里本就窝着一股火,他不服。

试问,在地方上遇到了同样情节的案子,张莒会如何料理?

将心比心,感同深受,他会把温养谦看成为妹妹出头的自己,恨不得帮温养谦脱罪。

恰好朱公子又的确犯案累累,罪有应得。

这就是琉璃笃定张莒看了那几幅画后不会坐视不理的原因。

***

琉璃很喜欢温养谦跟温姨妈。

她是独生女儿,母亲又早逝,父亲也在自己出嫁后病故,所以琉璃一度同范垣那么亲近,她不仅把他当成了师兄,更几乎当成了真正的兄长,甚至在父亲死后,范垣更自动升华成了亦父亦兄的人物。

后来在范垣的一再要求下,才改了称呼,也慢慢地把那份恋恋牵挂之情给生生压住,幸而很快就有了儆儿……

没想到再世为人,居然有了母亲的疼爱,也有了真正的哥哥的关心爱护。

养谦因里外周旋,碰到什么至为为难的事,不敢告诉温姨妈,便偷偷地跟温纯倾诉。

琉璃虽觉着偷听青年的心事有些不地道,但若是连她也不去听了,养谦这些事又向谁说去?憋在心里难免出事。

养谦对这个妹子可谓好到了极致,他殷殷切切的亲情爱顾,为了这家子在宅门里周旋辛苦,不知为何,隐忍辛苦的养谦,竟让琉璃想到了范垣。

那天养谦匆匆回来,抱着她话别后被官府拿走。

温姨妈听说此事,果然惊的几乎厥倒,而其他族中之人,多半都在隔岸观火,有一些想要相助的,因朱家的势力,便也不敢得罪。

所以这家子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无奈之下,琉璃才决定“出此下策”。

这自然绝不能跟养谦坦白。

这会儿,养谦见妹妹仍旧不回答,却并没有再紧着追问。他毕竟知道“温纯”的性子,略逼着些,就会失控发狂一样,她自然伤不到人,但在那种无意识般的情形下,每每会严重的自伤。

温纯小的时候,因为众人不懂这症候,好几次几乎弄出大事。

养谦凝视着琉璃的眼睛:“好纯儿,你不说也不要紧,哥哥心里都明白。哥哥、哥哥只是怕你受委屈……倘若有人欺负你,你不说……就也像是给张大人画画一样,画给哥哥看,好不好?这样哥哥也就放心了呢?”

琉璃听到这里,终于点了点头。

养谦绷紧了的心弦慢慢地有了几分放松。

***

且说范垣别了温家兄妹,自回书房,正侍从来报:“南边来了人,要面见四爷。”

范垣略一想,就猜到是张莒所派的人,当即命传。

不多时张莒的心腹来到,毕恭毕敬地说道:“四爷安泰,我们大人命小的代他向四爷问安,并有信命小人亲呈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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