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魔尊好(291)
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间,所有的只言片语,就这么在不经意间,尽数勾勒成了一个人的模样,蓦然浮现在他的心头。
——“听闻凤宫主喜结新蕊,特以此簪相贺。”
——“今日你我都将死在这里,既然都要跟我殉情了,小宫主,别那么凶嘛。”
——“拿着本座的心,去见你的心上人吧。”
——“说不定哪怕是已死的天道也有青睐之人。”
……
——“别哭,我会一直看着你,直到你想起我的那一日。”
往事历历在目,宛如潮水般涌现在心头。
整个灰白色的世界,在这一刻,突然因为那个人的浮现而有了色彩。
凤清韵眼底一下子盈满了泪水,万千的希冀在此刻终于落在实处,酸胀到发麻发疼的感觉在他心头弥漫,过了良久他才勉强回过神。
可他垂着眸子站在那里,面上还带着面纱,外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摊主只当他依旧怔愣地看着那块天山玉,有些不耐烦地开口道:“买不起就赶紧滚。”
小鲛人闻言对他怒目而视,刚想说什么,一旁的一个修士却先祂一步,率先走到凤清韵的身旁,蹙眉替他出头道:“不就是一块天山玉吗?吠叫什么,本座替他买了!”
那略显清澈的声音响起的一瞬间,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下子投来了好奇的目光,似是想看看这年纪轻轻就敢妄称本座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可看到那人的一刹那,不少人蓦然因为他的修为变了脸色——半步渡劫?!
黄泉界自冥主与阎罗王相继飞升之后,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这等强者?
修真界强者为尊,那摊主见状面色煞白,一句话都不敢多少,收下灵石便将那天山玉递给了那人。
身旁熟悉的气息近在咫尺,凤清韵却蓦然闭上了眼睛,有些不敢回眸。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直到一句童声响起,才彻底拉回了他的所有思绪——“哇……爹爹,是父亲!”
周围人闻言一下子惊呆了。
凤清韵终于含着泪扭头,看到了那人带着愕然的熟悉面容。
却见鬼市晦暗的鬼火之下,竟衬得那人无比英俊,像刚刚蟾宫折桂的少年郎一样,英姿勃发得让人一眼难忘。
分明是一样的容颜,连细节都未改分毫,可给人的感觉却完全不同。
这一切显然是因为他什么也不记得了,被小鲛人这么一喊,整个人都透着股说不出的惊愕。
不过任谁被一见钟情的大美人的孩子抱着腿喊父亲,恐怕都难以在第一时间捋清楚情况。
“北辰,别乱喊。”凤清韵见状抿着唇几不可见地笑了一下,而后红着眼眶,将有些疑惑的小鲛人拉到了自己身旁,扭头和那人道歉,“孩子小不懂事,想祂父亲想急了,还请道友多担待。”
“……无妨无妨。”那人见状立刻回神,故意拿出一副成熟无比的姿态道,“我与阁下一见如故,这天山玉便当是我的见面礼了。”
初次见面,按理来说原本不该收这么贵重的礼物,可凤清韵垂眸看了那天山玉半晌,蓦然笑了。
——这人献殷勤的借口还是这么蹩脚。
那笑容却让人见之一愣,可没等那人意识到他笑容中的意思,凤清韵便抬手将那块玉拿到了怀中,而后抬眸看向他:“多谢这位郎君,敢问郎君姓名?”
不知为何,那人总感觉那眼神像是隔了万水千山,饱含着无数情丝,落在他的身上,裹得人一下子生出万千逾矩之心。
他忍了良久,才终于忍下那股悸动,随即喉结微动道:“……在下龙隐。”
小北辰闻言微微睁大了眼睛,刚想说这不就是父亲吗,却被他爹爹反手拿了颗枣子塞到嘴里。
“……?”
小鲛人不明所以地抬头,却对上了祂爹爹温和到好似要掐出水的笑容。
什么都不记得的龙隐见状故作洒脱,实则小心翼翼道:“此处人多眼杂,可否借一步说话?”
凤清韵未答,只是抬眸带着万千缱绻看着他,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龙隐喉咙一紧,一时间差点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转身向一旁的无人处走去。
凤清韵牵着不明所以的小鲛人跟在他的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背影,心头万千思绪划过,最终只汇作了一句话——原来自己已经让他等了这么久,久到他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
可哪怕如此,这人还是以自己最偏爱的模样,冠以自己为他所取的名姓,再次降临在他的身旁。
凤清韵隔着那人熟悉的背影,却见满树的黄叶纷纷落下,树梢枯黄的花瓣也紧跟着飘落。
正是江南好风景,落花时节又逢君。
万千难言的情绪蓦然涌上心头,直到这一刻凤清韵才明白,原来人真的会喜极而泣。
龙隐刚站定,一扭头便见他突然红了眼眶,一下子有些手足无措,他看起来是想给凤清韵擦泪,却又蓦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为他擦泪的资格,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局促,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凤清韵见状抿着唇有些忍俊不禁,擦了擦眼泪,未等那人开口,他便主动轻声道:“听郎君所言一见如故,不免想起旧事,一时有些感伤,让郎君见笑了。”
龙隐连忙道:“哪里哪里,人生在世,谁无旧事?触景生情也是难免之事。”
他顿了一下,喉结几不可见地滚动几分,似是有些紧张:“……敢问道友贵姓?这黄泉界阴气森重,道友怎么独自一人带孩童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