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不知魔尊好(290)
可彻底陷入沉睡的前一秒,凤清韵并未能意识到,这场荒诞的欢愉带走了他心头所有的烦闷与焦躁,只留下无边的宁静与餍足。
又过了很久,凤清韵隐约感到一个轻柔无比的吻落在了自己脸颊上。
而后那人似是要起身,凤清韵当即蹙了眉,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留住他。
可当他用尽一切力气终于睁开眼后,他却只看到了窗外的明月,和睡在自己怀中的小鲛人。
他和那月光对视了良久,感受着体内的生理烦躁随着那场梦而彻底烟消云散,整个人久久未能回神。
怀中的小鲛人因为他的苏醒也跟着醒了,祂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凤清韵:“爹爹……?怎么了吗?”
凤清韵回神垂下眸子,抬手将孩子拥到了怀中:“没什么……爹爹只是梦见你父亲了。”
“那爹爹怎么哭了啊……”小鲛人担心地擦了擦他的眼角,“是父亲在梦里欺负爹爹了吗?”
“……嗯。”凤清韵揉了揉祂团子一样的脸颊,“父亲可过分了,在梦里总欺负我。”
“……父亲怎么这样!”小北辰信以为真,义愤填膺道,“那等到父亲回来的时候,我们欺负回来。”
凤清韵闻言忍俊不禁:“……好,到时候我们欺负回来。”
可小鲛人应该是困到了极致,说完这句话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靠在凤清韵怀里找了个充满花香的位置便再次闭上了眼睛。
但哪怕祂困得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还是在睡去之前小声喃喃道:“但天底下除了蛋蛋和爹爹,没人记得父亲……父亲好可怜,我们还是少欺负他一点吧……”
孩子的一句话让凤清韵一怔,万千情愫蓦然袭上心头,惹得他在月色下怔愣了良久,才抱着怀中的小鲛人轻声道:“……嗯,睡吧,宝宝。”
第二年的秋天,凤清韵带着小北辰去了黄泉界。
那处靠近轮回台的院子里,雪依旧下得很大。
凤清韵牵着小鲛人在门口驻足了良久,小北辰突然“啊”了一下道:“我想起来了!父亲就是在这里把爹爹欺负哭的——”
凤清韵正沉浸在大雪纷飞,自己却什么也记不起来的伤感中,闻言蓦然红透了耳根,连忙回神捂住了那倒霉孩子的嘴巴:“宝宝,以后这种事……”
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让凤清韵感到了无边的羞耻,但他还是忍着面颊的滚烫继续道:“以后这种事不能在外面说。”
小鲛人眨了眨纯洁的眼睛:“爹爹哭的事情不能在外面说吗?”
凤清韵总不能说是自己在床上哭的事不能随便说,最终他只能胡乱应了一声。
小北辰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蛋蛋知道了!”
被祂这么一搅和,凤清韵心头本就所剩无几的焦虑也烟消云散了。
他带着小鲛人走过鬼门,逛过酆都,最终又再次穿过鬼门,来到了鬼市。
然而有些事,可能正应了那句“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凤清韵曾经以为,当他真的回想起那人时,那会是一个很隆重,很值得纪念的日子。
或许会像他下山那天一样,晴空万里,万花怒放。
可当那天真正到来时,他才发现,日子并不是因为隆重才值得纪念,而是因为值得纪念,所以才显得隆重。
虽然没了臭脸的狐鬼和他那个沉默寡言的道侣,鬼市却依旧十分热闹。
走马观花地掠过几个摊位后,凤清韵突然在一个摊子前停住了脚步,北辰已经长得和摊子一样高了,看见那摊子上放着的玉石后,惊讶道:“爹爹之前好像也有一把用这种玉做成的簪子!”
凤清韵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块玉。
没错,他确实有一把用天山玉打成的簪子……不久之前,他才在梦里见过。
“小丫头,这可是天山玉!”那摊主闻言却不屑道,“吹牛皮打打草稿。”
北辰一下子气坏了,当即梗着脖子道:“我爹爹就是有!”
那摊主可能也是闲出问题来了,见状竟然跟一个小孩子打起了擂台:“那让你爹爹拿出来看看。”
小北辰一哽,随即抬眸看向凤清韵,周围人闻言纷纷侧目,却见那戴着面纱的美人回神,柔声和孩子解释道:“是有这么一把,不过两年之前被爹爹弄丢了。”
摊主闻言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没有就是没有,还说什么丢了。”
小北辰闻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可祂也清楚那簪子是龙隐送给凤清韵的,丢了恐怕就是和祂父亲一起不见了的意思。
……父亲离开之后,爹爹已经很伤心了,蛋蛋不该提起那把簪子让爹爹更伤心。
想到这里,懂事的小鲛人愤愤不平地收回目光,没再说什么挑衅的话。
其他人眼见着吵不起来,也略显无趣地收回了目光。
唯独凤清韵看着那块天山玉,因为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心头有些说不出的恍惚——原来他从我的记忆中离开,已经过去两年了。
他看着那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就像是看着自己美好到宛如梦境,如今却只剩下只言片语的过去。
原来我等待龙隐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光,自己分明还答应他,欠他一场道侣大典,也不知道何时才能还给他。
难言的惆怅与悲恸浮上心头,凤清韵正沉浸在无边的情愫中时,过了片刻后他却蓦然一怔——等等,他刚刚……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天地好似一下子失去了颜色,变得灰白一片,空留凤清韵一人站在无声的亘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