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番外(404)
戚瑶这事儿做得的确太丑了。
胡亥虽然有意扶持太子泩,无奈太子泩不争气,自己给吕雉送了现成的把柄。
事已至此,戚夫人是留不得了。
而太子泩又恢复了闭门读书的日子。
心知难逃一死,戚夫人与长子如意相对而泣,叮嘱如意道:“从前咱们母子俩自生自灭,如今有了你这弟弟,那是正经的皇孙。陛下就算不留我,总会留他自己的孙子。以后靠着你弟弟,你也不至于没个下场。”
如意大哭,道:“娘你为何要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戚瑶叹气道:“可恨那太子泩,出了事儿一点也不顶用。”风波中,太子泩的毫无作为,显然与她以为的太子殿下相去甚远。
可惜陛下少来后宫,唯一被她撞上的一次,她还没走近被陛下看到,就已经被陛下身边的侍从驱走了。
戚瑶又道:“我死了之后,若是长公主来祭拜,你要拦着。”这说的是刘萤。
如意道:“为何?”
戚瑶泪湿鬓发,恍惚间想起年少光景,轻声道:“我不愿见她……”
忽忽半生已过,少时憧憬皆成空,受辱忍耻,无颜对旧友。
她这一辈子,原是一步错,步步错。
然而戚瑶多虑了。
戚夫人之死传到长公主刘萤耳中,不过只得了一声叹息。
如今的太子泩已是个志气消磨的中年人,只贪图那片刻欢愉,何曾想过后果。
事情闹到了皇帝面前,太子泩吓得心胆欲裂,把自己锁在屋子里,生怕皇帝问罪,吃不下、睡不着,旬月功夫就瘦了一圈,从大胖子变成了小胖子。
又私下托人传话给蒙南,言说万一他不好了,要蒙南照拂他的后事与张氏子嬴礼云云。
过了两三个月,皇帝始终没有传召他。只他身边的宫人统统换了新人。
太子泩松了口气,感到脖子上悬挂的利剑似乎撤走了——他却不明白,这是被彻底放弃了。
危机过后,太子泩又恢复了常态。
这夜,他小憩醒来,忽见点灯宫女,纤腰艳目,又似戚夫人,又似多年前的张氏。他不由分说,强拉了这宫女,往床上颠鸾倒凤去。
那宫女已放弃挣扎,待觉出不对,哭着看去,太子泩已轰然倒在锦被之上、没了呼吸。
太子泩将他的生命定格在了最舒爽的一刻,也将他的人格定格在了最卑下的一刻。
只太子泩与戚瑶留下的这个皇孙,排在太子泩这二年与众宫人所生的孩子之后,为嬴十二。
嬴十二始终未有姓名。
宫廷侯爵之间,都私下称这个孩子为“孽子”。
这名声传到皇长孙嬴礼耳中,倒叫他生出一丝亲近之心。
毕竟,在樊媛等人看来,他嬴礼也是“孽子”呐。
借着太子泩之死,吕雉鼓动众臣,要求已满十五岁的嬴祚入预政,学习如何治理这庞大复杂的帝国。与此同时,皇太孙的几个哥哥,是该各就封地,还是出宫建府呢?
问题抛到了胡亥面前。
第245章
即使没有吕雉煽动群臣提出来,胡亥也会让皇太孙嬴祚入预政了。
至于长于皇太孙嬴祚的三位皇孙, 则仍养在宫中, 待大婚后出宫建府。
本朝制,断绝了皇子各据封国的可能。
吕雉松了口气。
皇太孙嬴祚占据嫡长大义, 功课上敏而好学, 待良臣尊而重之,理政事不嫌繁累, 甫入预政,便得众人交口称赞。
胡亥也悄悄松了一口气——总算没再养出个太子泩来。
嬴祚早已在祭拜母亲鲁元时, 便于陵墓前暗暗起誓, 断然不会做似父亲那等储君。
却不知道他的父亲太子泩, 在年少时, 也曾是个聪慧的孩子,也曾被众人寄予厚望。
如今皇帝以农桑为首政, 又下令田租减半, 由十五税一降到了三十税一。自此以后, 这一农税成为大秦定制。天下无战事,次年, 皇帝又下令推迟男子服徭役的年龄三年,并缩短服役的时间。
在胡亥治理下的大秦帝国, 律令上轻刑慎罚, 文化上收集天下藏书、在各郡县开设蒙学,思想上推进大一统理念,外交上与南匈奴、乌桓开通互市。一时间百姓殷昌, 风移俗易,眼看着便是太平治世。
岁冬,大夜宴。
宴上,赵乾低声汇报,“陛下,张良走了。”
“朕知道了。”胡亥低叹一声。
前番张良主动向皇太孙求肯,道已无再可教导皇孙之处,幽囚二十年,愿得出外一观。嬴祚不忍,再度求到皇帝面前。
这一次,胡亥没有驳回。
而张良重返阔别二十年的社会中,见人人习隶书,诵秦书,无人再忆齐楚韩、无人再思燕赵魏。
时代的洪流滚滚向前,而他被抛在了原地。
忆往昔,他张良弟死不葬,散尽千金,博浪沙刺秦,声动天下,豪情壮志好男儿。到如今,衣衫单薄伶仃人,故国不在,连故国文字已无人诵识。他的国,彻底亡了。
张良黯然心灰。
好不容易求来恩旨,可以自由出入了,然而张良却只外出过这一次,便称病不出,只镇日在园中行道引辟谷之术。
今日晨起,仆从入内室,却不见张良踪影,只在案上寻到一张字条,上书“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
赵乾低声道:“他出咸阳往南边去了,要追回来么?”
“由他去。”胡亥淡声道。
嬴祚就坐在近旁,得知这侧消息,不禁有些失魂落魄。
老师就这样离开了吗?像所有曾对他有所照拂的人一样。
仿佛在此刻,嬴祚才明白了幼年为张良求肯时,皇帝所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