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时恰恰归+番外(191)
沈拓答道:“不拘卖到哪去,小娘子生得美貌,定能发好大的一笔横财?”
何栖道:“郎君要钱是起屋还是娶亲?”
“自是为了娶亲。”
“可定了婚配?”何栖笑问。
沈拓弯腰,折了一支无名野花,回身递与何栖,眼中满是笑意,他问道:“怎的,莫非小娘子要与我做媒?”
何栖接过花,别在帽檐上,轻抿了一下唇:“我做得梅汤,却做不来媒。不过,我看看郎君相貌堂堂,又在适婚之龄,只苦于无钱娶妻。不知郎君……看我如何?可还相配?”
沈拓的目光似筛子一般将她从上到下细筛了一遍,满意道:“相配,再没人比小娘子更相配的。既如此,不卖了,娶了家去当娘子,为我操持家事,生儿育女。”
何栖从荷囊里捏了一块蜜饯,掷向沈拓,娇斥道:“登徒子,言语轻薄,捉了官去。”
沈拓抬手接了,放进嘴里,也不知什么果子做的,甜中带酸,颇为可口。
何栖见沿路两三人家,破墙柴扉,屋檐低矮,茅草枯黄,一串光股的小儿在那追逐嬉戏,最小的那人走路都不稳,跑三步跌一跤,爬将起来要哭,转脸看兄长他们玩闹,破涕而笑,又摇摇摆摆追了上去。
农人牵了老牛路过,见沈拓身着公服,腰配长刀,连忙低头,拣了小道避过。
何栖奇道:“你们征役夫,可是引得人不满?”
沈拓倒没放上:“白做工,哪个愿意?”
何栖皱眉:“可是有差役使了手段?”
沈拓笑起来,停步问道:“阿圆怎不问我有没有使了强硬手段,破门抓人?”
何栖随口答道:“我信大郎。”她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云淡风清,好似她信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沈拓觉得自己便如河畔之柳,被和风轻拂。
“好似许久不曾与阿圆出来游玩?”沈拓重又起牵起缰绳道。他偷了一日的空闲,知会了何秀才一声,也不带阿娣,只自己的拉马带了何栖出来。
何栖顿时忆起婚后二人出游,坐船撞了浮尸,连忙定定神收回心思,难得出来看景,倒想起这些煞风景的来,笑着道:“也不是许久,大郎可是要带我来看开河呢?”
沈拓点头:“干系着桃溪的一件大事,也难遇到,娘子又好奇,不如带你来看看。改日监工,娘子再来,怕顾不上你,累你冷落。”
何栖笑:“今日来,是看热闹,他日来,却是看我夫君。”
沈拓道:“那你今日既看热闹,也看夫君。”
何栖嗤道:“走在前头,看了一路,再不要看你。”
他们一面走一面说,笑笑闹闹过了林郊,先时冷清之地,这时却远远听得人声喧杂,吆喝、鼓劲、喝斥之声不绝于耳。
前面便是半道弯,开河通渠之处。
第109章
新鲜的泥土从地里翻了出来, 潮腐里还带着青草断叶的气味, 躲在泥中的地龙与小虫无处藏身, 引来了成群结队的各种野鸟, 也不怕人,闲庭信步似得搜寻着鱼虫虾蟹。
半道弯弯小水浅, 两头用泥沙堵了水口,岸边有供桌摆着几样鲜果, 点着一炉清香, 祭水神河伯祈他莫要动怒。
季蔚琇立在临时搭的草棚里,与一个和尚说着话, 笔吏执笔不知记些什么。除了和尚, 还有道士,勘过风水,问过吉凶。季蔚琇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大面上却仍是恭着敬着, 佛道不好偏向, 索性两边都请了。
方外之人六根自然清净,一僧一道如世外高人,眼中不染尘埃,僧不见道, 道不见僧, 只将对方视为无物。
季蔚琇还抚掌赞道:“大师、道长超然物外, 不似我等凡夫欲子,于世沉浮, 溺于功名利禄、七情六欲之中啊!”
和尚道士敛目稽首,回道:“明府谬赞。”
季长随见季蔚琇吃憋,愤愤不平,私底挖苦道:“他们修得好厚的脸皮。”
季蔚琇低笑不止。
打了赤膊的役夫分了几班,伦了锄头铁锹,扩河道挖淤泥,或抬了、或挑、或推车将河泥运到岸边,事后还要植柳固堤,几个官差守了河道两边,监防有人偷懒。
季蔚琇爱民,严令不行酷吏之事,他又时不时来河边转悠,差役也收了爪牙威风,不敢擅动皮鞭。
就近的农妇最擅过活,见季蔚琇和善,大着胆子拎了桶,带着小儿过来捡鱼蟹等物,运道好挖了团鱼出来,还能卖个好价,以贴家用。
季蔚琇得知后,回去令小令写了告示,挖河时所得的鱼虾蟹可自行带回家去。
也有搞钻营的,在河边推车卖起汤饮来。
何栖坐在马上看着河道两岸热火朝天的景象 ,烈阳下,汗水缀珠似得闪着萤光。沈拓拉了她的手,双手将她抱下马,她这身装扮在此地格格不入,引来不少好奇的打量。
“好生热闹。”她看一个扎蓝布的妇人拎了小半桶的鱼蟹,意足而归。
沈拓道:“因明府开明,明示鱼虾可以带回,原先也不过两三个胆大妇人过来捡虾蟹,张了告示后,各村各户结伴来了好些,倒似赶集似的。”
何栖道:“明府为民所想,是百姓之福。”
他二人一路到了草棚,过来拜见季蔚琇。
季蔚琇笑问:“都头不当差,带了娘子出游,怎到了这泥汤带水之地,此地能看什么?新泥污水?”
何栖笑道:“利民大事,怎好错过,脏了衣裳算得什么。”
沈拓在旁道:“娘子一直好奇开渠通河一事,过来凑个热闹。”
季长随拎了炉子与他们倒水,斜了一眼何栖:都头娘子越发不守本分,大咧咧跑来工地,都头也纵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