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雲也覺得挺正常的，她感受不到任何邪魔的氣味, 於是緩步跟在殳柏後面觀察。

這小城中街道幹凈繁華，敞亮的大道兩側都是買東西的小販, 來來往往人影綽綽，笑容滿面。

“糖葫蘆——糖葫蘆咯——”

“包子——”

“仙人山下進的玉料子看看——”

“銀雪花——淵草——”

叫賣的聲音此起彼伏，喧鬧的早市風情呈現在眼前，各色的海螺水貨貝類更是一箱又一箱被鋪在地上賣。

男女老少都在街上逛著，一派和諧安定。

殳柏和妝雲兩個打扮奇特的外地人也沒有引起太大關註，甚至沒有投來一個眼神。

不——

有人註意到她們瞭。

“小姐看看字畫嗎？”

街邊抄書販畫的白袍書生氣質溫潤，正用白皙的指摁著淡黃色的紙，朝她們露出溫和的笑容。

妝雲不語，盯著他看一會兒，發現他黑黝黝的眸子透著無機制的麻木。書生也巋然不動任她打量。

似乎這是一個開關鍵。

四周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她們身上。

這時候妝雲才意識到此處的怪異在哪。

她額頭冒著冷汗，保持著沉靜看向四周直勾勾盯著她們嘴角帶笑的城民。

“不瞭，我們沒讀過書，看不懂。”

殳柏把她向後扯瞭一步，按在自己懷裡，具有保護性意味的動作她做起來行雲流水般帶著慵懶。

書生笑容不變：“小姐看看吧，都是好東西。”

殳柏：“看不懂。”

書生伸手撥弄那些文房四寶和字畫：“我若是送你呢？”

“行，”殳柏鴉羽似的長睫隻是顫瞭兩下，不緊不慢地擡起眼皮，“真是賠錢買賣。”

她問縮在她懷裡發呆的妝雲：“喜歡哪個？”

妝雲探頭看桌子上的畫，師姐有一點說對瞭，她們確實看不懂這些字畫。

上面潑墨寫意著城邦中的景象，斷頭的鳥雀和血堆起來的屍骸。一連幾張都在畫這些充滿暴力的人間煉獄景象。

“這張吧。”妝雲挑來挑去點在一張畫著白色小花的彩畫上，對著書生訕訕笑瞭一下，牙齒都露出來，看上去顯得很憨厚：“謝謝啊，其實我是北鼎本地人……”

四周的人仍然眼睛一瞬不眨地盯著他們，似乎還有些蠢蠢欲動想要撲上來。

“不客氣，相逢即是……”緣。

白袍書生的腦袋落在桌子上，發出悶響聲，沒有鮮血濺出來，他的視野瞬間變低。

那顆整齊切下來的頭顱像是還沒反應過來，輕巧地眨瞭下眼睛。

甚至看著正在擦刀的殳柏，露出笑容。

笑得誇張可怖，嘴角咧到耳朵，露出一嘴尖銳的鋸齒，猩紅的舌尖舔舐著唇瓣。

“小姐這是為何？”

他的身體擡起手想要把腦袋接回自己頭上，下一秒又被快刀斬的四肢飛散，甚至攔腰截斷。

無數帶著肉組織的無血肉塊像橡皮泥一樣癱在地上。

周圍的人想被牽動繩子的木偶開始扭動著身體，朝她們撲過來。

“走！”

殳柏拿著從殺豬攤子上順來的刀砍爛面前的東西，攬著妝雲往外殺。

“師姐……先去我傢！”

妝雲她爹是有名的鍛鐵匠，很會鑄劍，是歸隱凡塵的劍修，與紫霄峰主交好，此次特意為盛軒澤鑄瞭一把曠世輕劍。

因為刀劍無眼，命火傷人，所以一直居住在城郊的竹林。

殳柏一邊抓著她跑，時不時回頭補刀。

那些東西跟在後面窮追不舍，眼神麻木，嘴角帶笑，一雙雙手不斷往她們那伸。

全城的怪物都出動瞭，他們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幼，砍殺不盡。

殳柏煩躁地甩刀，刀快無形利落地砍斷那幾隻手，她薄唇抿起，一副不耐煩的模樣。

“就在前面瞭……”

妝雲拉住殳柏的衣袖，她的唇在輕微的顫動著，遠方茂密翠綠的竹林和小時候一樣，在往前一點就能看見爹爹的小屋。

她心跳的很快，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像是發黴的食物蔓延到全身。

竹林小屋近在眼前瞭。

那是他們的傢，是小時候妝雲住在那裡看星星，爬樹下河，學劍譜，長大後揮手告別的故地。

殳柏一腳踩在地上翻身踹開幾個殺不死的東西，短短的殺豬刀被靈活地甩弄。

她轉頭望向妝雲說的地方，卻久久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