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瓔和慧秀在後頭劃槳, 寒秋瀅還暈著, 趴在船上，有時水流湍急, 晃得她一頭紮進蘭瓔懷裡。

蘭瓔沒在意, 任由她靠著, 心裡想著春鳴的事, 回憶起兩人的初見。

那時他衣著樸素, 身上隻有極少量的銀飾，如今這些幾乎都是因為她喜歡給他打扮，才給他買的。

那隻耳墜，是他在遇見她之前所擁有的唯一稱得上貴重的東西, 由真銀鑄造，鑲嵌紅瑪瑙，光彩熠熠, 精美好看。

不過，那也不是多稀奇的玩意兒, 銀樓裡比比皆是，還有大把比那更精致貴重的。

比如他送她的這條紅玉手釧, 可比那隻耳墜要值錢多瞭。

既然不是物質價值，那就隻能是精神價值瞭。

那隻耳墜是一直就在的嗎？

船隻駛入一片水潭，水流平緩，蘭瓔手上機械地搖動船槳，絞盡腦汁回想之前的穿越夢境。

每回穿越，她隻顧著心疼小春鳴的遭遇，很少註意這些細節。

不過，他還在井底的時候，好像是沒有戴耳墜的，頭發和衣服都亂糟糟的，像個小野人。

而今日的夢境裡是有的。蘭瓔隱約記得，他被剪短頭發後，耳朵沒瞭阻擋，那隻耳墜就完全露出來瞭。

難道是他成為蠱人以後，他娘給他的獎勵？

而且依舊隻有一隻，左耳是空的，也不知道是弄丟瞭還是原本就這種設計。

蘭瓔暗自嘆瞭口氣。

隻能等他回來再仔細審問他瞭。

“啊！”一聲驚呼拉回瞭蘭瓔的思緒。

衆人奔勞一整夜，又饑又渴。如今看見流動的活水，溫世萱想舀些水喝，彎腰一看，頓時嚇得跌回船裡。

隻見水潭岸邊橫著許多屍體，有的爛泥似的癱在一起，有的已成白骨，四周淩亂散落著細繩、鋤頭之類的物品。

“是盜墓賊，這水不能喝。”褚棠枝挑著撿起盜墓賊留下的探險用品，沉聲道。

過瞭水潭，河道出現瞭明顯的坡度，水流愈發湍急。

船身被推著沖刷而下，水花高高濺起，落瞭滿身。

“走這邊！”

被淋濕還算小事，褚棠枝撐槳摸索水下突起的暗礁，提醒後面的蘭瓔和慧秀躲開，走河道的另一邊，以免撞破船底。

水流撞上暗礁，被迫分成好幾支，四面八方地擠壓船身，將小船推得搖搖晃晃。

在這樣的流速下，船槳已經派不上用場瞭，隻能隨波逐流，任由被水流推著走。

直至前方出現兩條岔路。

陡坡下，卷起白沫的溪流沖進兩個黑黝黝的洞口，激起水聲嘩嘩。

“走哪邊？”

眼見就要被沖下陡坡，衆人紛紛伏低身子，握緊船身，在一陣強烈的顛簸過後，被後面的水流迅速推向幽深的洞口。

水流太急，若強行減緩速度，容易沖亂船頭的方向，甚至可能翻船。

蕭元澈坐在最前，首當其沖，咬牙道：“哪邊都一樣……吧？”

兩個洞口看著沒什麼不同，但這樣陡的坡度，難保出去以後不是懸崖瀑佈，小船跟著出去，隻怕會摔得粉身碎骨。

距離洞口越來越近，仿佛一隻饑腸轆轆的巨獸正在蟄伏，隻待羊入虎口。

洞口就在眼前，就在衆人咬牙前行時，盤在船頭的銀蛇“嘶嘶”一聲，表示這條路是對的。

水流沖刷而下，衆人被拋高又墜落，半隻船頭都浸入水中，仿佛馬上要沉下去。

隻能死死扒緊船沿，反複幾回過後，終於到瞭地勢平緩處，駛入水潭。

動靜太大，頭頂的蝙蝠撲扇起翅膀，尖叫著朝衆人撲來。

好在褚棠枝有先見之明，取出撿來的火折子，有的還沒濕透，能被點燃。

加入硫磺，瞬間升起帶有刺激氣味的煙霧，蝙蝠群不喜硫磺氣味，又尖叫著躲瞭起來。

幾經波折，不久以後，衆人終於看見大敞的洞口，迎來蒼翠的森野，迎來清亮的月光。

銀月高高掛在枝頭，清風吹過樹梢，停歇的鳥兒被驚起，飛快地竄瞭出去。

林子裡有野獸奔跑的聲音，也許是兔子，也許是小鹿，壓得樹葉吱呀作響。

聽著生機勃勃。

夜色依舊深深，但天邊升起薄霧，預示著將要日出。

他們在這逃瞭一整夜。

但好在終於是出來瞭，衆人起身下船，大口呼吸著山谷中久違的、新鮮的空氣。

衣衫濕透，頭發淩亂，分明是狼狽的模樣，但面上都輕松瞭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