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事隻管吩咐微臣就是，何必如此折煞微臣？”

……

“陛下要以半親王之禮下葬左相，也不是不可行，但此禮最關鍵的問題在於，湯老生前並未留下一子半女，也未曾過繼旁系香火，如此一來，該由何人扶棺摔盆才好呢？若不能解決這一件事，葬禮恐怕難以如常舉行。”

砰！

禮部尚書說完這話以後，鐘離婉猛地一拍扶手，再度顯出怒容：

“湯老為國盡忠一世，宵衣旰食，自己的身體都顧不上，甚至臨死之前，還在為朕，為天下計。如此忠臣良相，身死以後，朕卻不能許他風光大葬？是何道理！”

群臣皆陷入沉默之時，一人上前：“陛下，臣生平最傾佩湯老為人，願為其披麻戴孝，替其扶棺摔盆！”

衆人一驚。

竟是才出頭不久的武狀元廖永！

雖是七品官，卻因是頭名而被破格允許參與朝會一月。

鐘離婉對外給的說法是讓他們早些習慣朝會議政是何等風貌。

有些人登時面露鄙夷之色。

這武官就是武官，不僅是莽夫，還是泥腿子出身，半點禮義廉恥都不講，竟然為瞭討好陛下，上趕著給人當兒子。

就在此時，另一人出列：“啓稟陛下，微臣也願意！”

衆人又是一驚，文狀元張衡。

文武狀元同時披麻戴孝，扶棺摔盆？

這……

“好！”不等他們做出反應，鐘離婉一臉贊許，緩步走下臺階，邊走邊解開頭上王冕，當著文武百官震驚的目光，親手戴在瞭張衡頭上，又將腰間天子劍，給瞭廖永。

“算朕一份！”

“陛下！”

有人驚呼，王冕、天子劍，這可都是天子的象征！不論賜予誰，都有‘如朕親臨’的說法。

難道陛下還想親自為湯法扶棺送終不成？

“天下，是朕的天下。”鐘離婉一臉堅定地回身，威嚴的目光掃過所有人，一字一句道：“百姓，是朕的子民。百官，是朕為子民所立之父母官。今天，當著天地神祇的面，當著諸位愛卿的面，朕，大越皇帝鐘離婉，在此立誓，凡我大越朝廷命官，為百姓為父為母，嘔心瀝血者，不必懼年老時，膝下無子女孝順。因為，朕當與百姓，共養之！”

青雲直上

順寧十七年, 秋。

湯法以半親王之禮下葬。

送葬隊伍中，兩名年輕英武的少年郎，以及他們頭上的王冕, 腰間的天子劍，都毫無疑問地成為全場焦點。

這場史無前例的大規格送葬，也註定成為湯法人生，最圓滿的句點。

衆人眼睜睜地看著形勢從湯法一開始膝下無子，一生位極人臣，死後卻無人扶棺摔盆的境地, 逆轉到如今，文武雙料狀元, 大越最出息的兩名少年郎, 帶著天子如朕親臨的信物, 為其主持下葬儀式, 榮耀萬丈的模樣。

都忍不住唏噓。

鐘離婉再一次用行動證明，凡忠心於她，忠心於大越者, 她絕不辜負！

意會到這一點的寒門士子備受激勵, 對鐘離婉這一國之君愈發死心塌地。

甚至個別世傢子, 也紛紛投來橄欖枝，態度再也沒有以往的不忿、不甘，真心實意地，在鐘離婉面前，完全低下瞭他們高貴的頭顱。

喪禮結束, 朝堂格局也如湯法所說, 發生改變。

周文被毋庸置疑地提拔為左相，右相之位也不出衆人所料, 落在瞭擔任吏部尚書多年的孔揚頭上。

空出來的位置，鐘離婉卻沒有在下面人裡尋找，而是一紙詔書，將遠在北境十年整的裴啓喚瞭回來。

這是與裴傢之間不能言說的交易。

也是湯老臨終前為她做出的最後謀劃。

何況北境那邊，她不準備再設什麼統籌全局，大權在握的節度使。權力過於集中，哪怕一時半會兒沒有兵權在手，但假以時日，誰又能保證不出亂子呢？

作為從無到有的過來人，鐘離婉很清楚有哪些手段可以用。

因此她再次對北境局勢作出劃分。

看過輿圖之後，在原西北三城中，挑中瞭清北縣，大興土木，將其從一小縣城，變成瞭大城池，在城中設立六部。

與金陵城一摸一樣的六部。

此後北境十大府令再不必受節度使調，公務往來隻需與大越各府令一般，直接與六部對接。

清北更名為洛陽城，從此成為大越的第二國都。

洛陽六部，由第二批科舉入仕後，北上的官員組成，唯有六名尚書，是金陵城所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