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掌天下权(384)

作者:萧半雪


其餘人登時不說話瞭。

確實,好日子過得久瞭,習慣瞭女帝一再的寬厚和袒護,他們幾乎都快忘記瞭,曾經的大梁在並入大越以前,最是混亂。

畢竟拳頭大的就有理,□□的就是人上人。

以至於大梁民風日漸彪悍,幾乎所有人都忘瞭,理是什麼東西。

也導致他們這些老弱婦孺,過得愈發艱難。

人命,更是從來都不值錢的。

是並入大越以後,女帝立下的條條框框,限制瞭那些身強力壯者的‘自由’,也給予瞭他們這些弱者,更多的保護。

那麼此時此刻,他們自然也該擁戴這些條框,大越鐵律。

好歹大越女帝隻殺犯法之人,而非無故屠戮弱者,讓強者愈發肆無忌憚,弱者更無依無靠。

衆人回過味來,雖然畏懼還在,但心中敬意也添瞭兩分。

……

人殺夠瞭,威也立到位瞭,眼見北境重歸平靜,這場謀逆引發的風波徹底平息,鐘離婉也沒打算讓其餘百姓長久地活在恐懼之中。

她要的是百姓對她,敬與畏並重。

“朕這些日子翻看武帝所留手書。”朝堂之上,鐘離婉緩緩起身,行至白玉石階之前,幽深的眸子掃過百官,不怒自威地道:“看到武帝說過一句叫人熱血沸騰的話:內外諸侯夷,凡敢起兵者,皆斬!朕深以為然。千般錯,萬般罪,謀逆首當其沖。朕不後悔造下諸多殺孽,以攝萬民。但朕也著實憐惜那無辜受牽連者。左思右想,朕決定法外開恩,立赦免令。此後,如有人發覺親友意圖謀逆,隻要及時來告發,朕就免他一族之罪。”

百官面面相覷,總覺得這不太對,但陛下說得極為在理,他們沒有反駁的餘地。

赦免令一下,如鐘離婉所想,百姓們不再提心吊膽,恢複瞭安寧。

經過這麼一番鬧騰,世人也都接受瞭中秋夜宴那場謀逆的前因後果。

再無人想起,也再無人議論。

徹底風平浪靜以後,北境也徹底落入她的掌控之中。

這一回,不必通過什麼聯姻,也無需北梁皇室等人質的作保,她依舊是當之無愧的國君。

越人的國君,也是梁人的國君。

……

順寧十一年九月三十,謝南嶽以皇夫之禮下葬。

鐘離婉著瞭一身縞素,卻隻是遠遠地看著。

等禮儀結束,她閉上瞭眼,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回吧。”

小龐子應瞭一聲,放下轎簾。

馬車駛過長長的宮道,略過前往永樂殿的岔口,徑自往東北角行去。

狹小的涼慈殿中,夜獨雙膝跪地,等候多時。

鐘離婉悠悠然走下馬車,看著破敗的墻壁,面露追憶。

“多年不曾來過這裡瞭,倒是沒怎麼變過。”

小龐子亦步亦趨:“陛下吩咐過的,除瞭每日清掃之外,一切物件都要如初,奴才們都謹記著呢。”

“做得不錯。”她隨口誇瞭一句,擡腳往裡走。

夜獨叩首:“給主子請安。”

鐘離婉視若無睹,徑自從他面前走過,繞著院子走瞭一半,停在她從前‘寢殿’門口。

“你執掌監察院,通曉天下事。那你可知,此處是何地?”

她悠悠地問。

夜獨垂首,沉穩地答:“是陛下潛龍之時的住處。”

“是啊。”她頗為感慨地重複:“潛龍之時。”

默然片刻,她不疾不徐地說:“龍得先騰空,才有那潛龍之時。宮裡人盡皆知,朕的生母隻是個背主的賤婢,趁先帝酒醉時爬瞭床,才生下瞭朕。因此,朕空有公主之名,卻免不瞭在宮中受盡冷眼。若朕無今日成就,隻是在成年時被人隨意指瞭門親事,一生蹉跎於後宅內院,過得生不如死。當初那段歲月,隻會成為世人用來給朕雪上加霜的談資。人人都會說,看,賤婢所生,命該如此。”

夜獨地垂的眼眸中浮現一絲疼惜:“民間有句俗語,叫苦盡甘來,陛下從前吃瞭那麼多的苦,這再往後,隻會一生順遂。生母位卑又如何,陛下您姓鐘離,身上流著的依舊是鐘離皇室血脈,是真正的天潢貴胄。”

鐘離婉聽得一笑:“官場是真能歷練人,你從前跟在朕身邊的時候,最是沉默寡言,不善口舌。如今說起話來,倒是一套一套的。”

“夜獨所言,發自肺腑而已。”

鐘離婉斂去笑容,微微轉頭,視線落在那偏房那緊閉的房門之上。

屋內,是她命人為秦氏立下的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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