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邊那麼一鬧，屋裡李抗美也醒瞭。

床外側的宋彥睡得打鼾，外面的動靜是一點都沒有吵到他，可見他是有多疲憊。

李抗美略微嫌棄看瞭他一眼，她是真沒想到，宋彥這生得人模人樣的，沒想到背地裡睡覺還打呼嚕。

宋彥平常也不是這樣的，大約是連日的奔波實在讓他身體疲憊，又加之到瞭自己最安心的傢，母親和妹妹低低的吵鬧聲都成瞭他夢中的搖籃曲。

李抗美小心掀開被子，想要從躺在床外側的宋彥身上跨過去。

新媳婦第一天的規矩，在趙傢的時候，趙二姐就和她仔細說過瞭，一大早要去給公婆敬茶。

李抗美想到總是笑瞇瞇拉著自己手的宋大娘，還有知道她沒有爹娘，私下給她打瞭一屋子傢具的宋木匠。

拋去宋彥之外，李抗美對嫁進宋傢之後的生活還是很期待的。

心裡揣著事，身上動作不免疏忽瞭一些，從宋彥身側爬過去的時候，差點被被子絆瞭腳，還好李抗美身手還算是輕巧靈活，及時抓住瞭床柱，才沒有摔倒。

李抗美心中驚魂未定，手上就被一股大力捉住，好不容易穩住的身子，一下重重摔到瞭床上，還好身下有個肉墊。

宋彥做瞭一夜跑馬的夢，其中還有許多光怪陸離的情節，醒來都不記得，隻覺得渾身被顛簸得酸疼。

連續幾個月都在外面奔波，也就是現在到瞭傢裡，他才睡得踏實一些，可床板的震動一下又把他拉入近日來無休止的奔逃中。

腦子還沒有清醒，手上先動作瞭起來，宋彥一把抓住“歹人”的手，若不是隱約察覺到這“歹人”滑膩細瘦的腕子半分不似一個好漢，宋彥估計已經翻身給“歹人”來個大擒拿瞭。

睜開迷蒙的眼，對上一雙朦朧的淚眼。

李抗美被拽著手腕壓到宋彥身上，倒是沒有摔疼，但這宋彥實在是個牛力氣的莽漢，李抗美覺著自己手腕的骨頭都要被他捏折瞭。

宋彥遲鈍的腦子看到李抗美帶淚的眼，通紅的臉，以及她身上的紅色中衣，這才反應過來。

他現在不是在外面瞭，他回傢瞭，昨天是他和李美娘的婚禮……

他將將趕上瞭。

李抗美見他睜眼瞭，還一點動作沒有，就這麼死死捏著自己，沒好氣甩開他的手——甩瞭一下，沒甩開。

她出聲：“我要起床瞭，還不松開我。”

女子鶯鳥一般的嗓音總算叫宋彥回過神來，他猛然松開手，僵硬躺在床上，一動不敢動。

李抗美立刻爬起來，她倒是想睚眥必報踩上這男人幾腳，但心裡又覺得太幼稚瞭，她是來好好過日子的，不是來和這個男人吵架打架的。

揉瞭揉鈍痛的手腕，李抗美拖著繡鞋去角落未收拾的嫁妝箱籠裡翻出瞭今日要穿的衣服。

左右掃視瞭一眼，這新房統共就那麼大，要是宋彥沒有醒的話，她還能毫無芥蒂躲在屏風後面換衣裳，可現在……

李抗美悄悄瞪瞭一眼躺在床上睜著一雙眼睛“挺屍”的宋彥，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一下就解瞭架子床兩邊的鈎子，幔帳落下，總算遮住瞭宋彥這一雙瞪得黑白分明的眼。

什麼男人，一點眼見力都沒有。

李抗美在嫌棄某人的時候，殊不知某人雖幹瞪著一雙眼睛，但連視線裡的床頂幔帳都是模糊的。

耳朵聽著李抗美快步接近的腳步聲，身子卻一步比一步更加僵硬。

直到幔帳落下，他才松懈下渾身的力氣。

聽到外面有穿衣服的動靜，宋彥瞭然她是在換衣服，他略微動瞭動腿。

剛剛那麼一鬧，宋彥自己也睡不著瞭，肚子裡傳來咕嚕咕嚕的腹鳴聲，這十來天他都在馬上，本來就沒有好好吃飯。

昨天到傢之後也就洗澡後囫圇吃瞭些七郎端過來的飯菜，然後進屋就睡瞭，這一夜過去，肚子又餓得叫人難耐瞭。

幔帳外半晌沒有動靜，宋彥側瞭側腦袋，就見著瞭讓他腦子發懵的一幕。

大約是屋裡光線暗看不清楚，李抗美把還未燃盡的龍鳳燭拿到瞭屏風裡，柔柔的光線一打，不僅是李抗美看得清楚瞭，就連在幔帳裡的宋彥也瞧見照在幔帳上毫發畢現的窈窕影子。

幔帳外，李抗美正低垂著頭，在系肚兜的系帶。

把臉埋在被子裡的宋彥沒有發現李抗美是什麼時候走的，幔帳落下，這個小世界裡分明隻有他一人，宋彥聞著縈繞在鼻尖不屬於他的香氣，卻更覺得這小小的床榻容不下他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