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丧期后，长乐宫里很快迎来了几波人。

第一波是皇帝派来纳采问名的，推迟了一年的封后大典，终于开始走流程了。

第二波是李御女和韩诗她们，当初东夷族落网时，苏才人也被查出是冒名顶替了苏家大小姐的身份，而李御女，虞子素沖她笑笑，上届大选那般热闹，乾安帝显然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李惠就是他安排在后妃中的眼睛。

她很善于察言观色，一年下来，和韩诗等人也重新熟络起来，如今已经成了长乐宫的常客，而韩诗她们会在今日过来，即是因为身份原因当日不宜露面，所以提前送上贺礼，同时也是来帮忙的。

封后大典不同其他后妃晋封典仪，更庄重，更宏大，也更複杂，除服当日，宫里内外便开始忙活起来，到正月十四，乾安帝先遣官告祭天、地、太庙后殿，又亲自到奉先殿行礼，告以册立事。

终于，上元佳节当天，大典也在太和殿前正式开始。

这日，天刚亮，銮仪卫已经陈设法驾卤簿于太和殿外，同时设皇后仪驾在宫门前，长欣殿里宫人来来往往，脚步匆促，却乱中有序。

相比之下，内殿显得安静许多，虞子素一大早就被姑姑喊起来沐浴更衣，净脸通头，锦瑟姑姑不厌其烦地交代各种规矩，她听得脑壳直发昏，又不敢做什麽大动作，只能时不时吃几口白果喂到嘴边的糕点垫肚子。

好在姑姑也看出她精神头不算好，终于放弃了扮演唐僧，转而催促其他人加快速度。

虞子素借着镜子和身后的冬喜对视一眼，后者无奈地笑笑，这封后大典，主子半点不见着急，倒是姑姑先慌上了。

咽下最后一口点心，虞子素清了清口，又上了唇妆，一切準备妥当，锦瑟姑姑在旁边出神般看着她，半晌，才在青黛的提醒下回神，迎人出门，坐上仪驾。

礼乐声由远及近，仪仗队伍工整站立在太和殿外，朝臣和命妇们吉服加身，分列在红毯的两侧，白玉石阶前，乾安帝头戴十二冕旒，玄色衮服上金线绣成的巨龙趴在肩头，神武威严，他定定看着远处缓缓而来的仪驾，耳边所有的声音都在远去，最终只剩下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周遭垂落的红纱被人掀起，虞子素和皇帝对望一瞬，当即眉开眼笑，真是帅进她心坎里的男人。

当双脚重新踩在地面上，她甚至感觉有点轻飘飘的，头顶凤冠又格外重，她几乎迫不及待上前几步朝皇帝伸手，陛下，扶一下快！

看着面前巧笑嫣然的姑娘，乾安帝反而慢了半拍，才紧紧握住她递过来的手，两人面朝大殿，踩着石阶，不断向上，由金线织就的凤凰在身后的霞帔上显现，曳地部分宛如收束的凤尾。

殿门外，正册封使捧着金册金宝和凤印，已经等候多时。

走完三十九级台阶，虞子素已经感觉脖子正在抗议，看见老熟人万尚书，她正準备按礼跪首继续下一步，手却被乾安帝稳稳扶住，她疑惑侧头看向皇帝，乾安帝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而后收笑看向万尚书。

万谋令愣了下，迅速反应过来，直接上前两步将托盘递给了新后，虞子素也明白了皇帝的意思，直接回身将东西给了旁边的随侍后，两人一起转身面向阶下，听万尚书宣读册封诏书。

此时才算是完成了前半部分。

进殿受贺、行礼谒庙……等到日色昏黄，虞子素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她瘫坐在软榻上垂着脖颈腰身，难以想象这已经是精简后的流程。

乾安帝倒是依旧精力十足，替她揉着肩膀，不忘说起晚上的安排。

“迢星楼？”虞子素隐约记得，锦瑟姑姑曾和她说起过那座角楼，“陛下要同妾一道上去？”

“自然。”乾安帝轻笑着回答，他独自在上面看了五年，这次，终于有了一起眺望万家灯火的人，那些万千烛火里，也终于有一盏，是为他而亮。

他低头蹭蹭虞子素的侧脸，温声道：“登完楼，还可以出宫看看街头巷尾的花灯，去岁有大丧，百姓们都盼着今日呢，虞夫人她们也已经在家中摆好了宴席，就等我们回去团圆了。”

烟火在天边不断炸响，短暂，却又绚烂璀璨。

白雪飘落，覆盖了檐角，惊鸟铃在风中发出叮铃脆响，乾安帝负手立于迢星楼最高处，注视着身旁倚栏眺望的少女。

这是不同寻常的一天，但和他们曾经度过的每一天好像又无甚区别。

发现自己的手被握住，虞子素回眸看向皇帝，倒映着烛火的眼睛仿佛比天边的焰火还要明亮，止不住的笑意从乾安帝眼尾眉梢飞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