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身边的姚贵妃尚且有皇子傍身，陛下却连孩子都不愿意给她，而今蛊毒之事一出，她甚至连贵妃之位都不一定能保住了。

“妹妹，醒醒吧。”

回应他的，是在身前碎裂的茶碗，“不可能！宫里这些女人，哪个比得上本宫？当初若非太后横插一脚，太子妃之位就是本宫的！”

钟贵妃撑着椅子旁的方几起身，她才该是陛下元妻，母仪天下的皇后，是江姿语抢了她的位置，她现在只是想拿回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有什麽不对！

“哥哥，你从小到大最疼我了，就再帮我一次好不好？”她蹲在钟昱沣的椅子旁，双手按着他撑在扶手上的胳膊，满含期待地看着他，“我发誓，这一定是最后一次……”

见他不愿松口，钟贵妃咬牙，一时口不择言，“你别忘了娘亲死前说过什麽！”

往日最有用的一句话，这次却没能生效。

“钟、文、婉。”钟昱沣一字一顿叫着她的名字，眼底满是失望，“你如果真将娘的话记心底了，现在就不该在皇宫里！”

说着，他单手捏住她两只胳膊的腕骨，决绝地从自己手臂上移开，“你现在想要我怎麽帮你？是要为了你的野望，叫全府上下一起陪葬吗！”

钟文婉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一时失力跌倒在地，地上散落的碎片划破了她的掌心，她却分不清是手更痛，还是心更痛，但惶恐袭遍全身前，愤怒先一步淹没了她的理智。

“你推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椅子上不为所动的人，嗓音尖锐，“钟昱沣！是你自己说过，会满足我所有心愿的！”

钟昱沣指尖微颤，整个人的精神气仿佛在瞬间都被卸去了，是他的错，没有早点发现，他和妹妹其实一直在被母亲——捧杀。

只是比起与叶伊澜朝夕相处的钟文婉，他要幸运许多，但，他不可能真的放下妹妹，所以，哪怕他爬得再高，也依旧无法脱离这个泥潭。

叶伊澜，母亲，钟昱沣苦笑，她原本的布局，远比他想到更大，也更狠。

唯一的变数，是陛下。

南境的一统让母亲重新记起了叶将军的遗志，如今她的想法发生了变化，但过去二十年的布局已经成型，钟昱沣想到昏暗病榻上的父亲，看着身旁歇斯底里的妹妹，木然无言。

“爹快不行了。”

钟文婉陡然熄声，妆容已毁的脸上满是愕然。

“估摸着，也就这两日的事了。”钟昱沣看着地上染红的瓷杯碎片，有些目眩般闭眼，“妹妹，若你当皇后的代价，是爹的性命，再加上我的前程，你还要坚持吗？”

大殿内悄然无声。

良久，钟昱沣自嘲一笑，踉跄着起身离开了关雎宫。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日，才终于见停，京都彻底冷下来了，天空中乌云却仍未散去。

长乐宫里，于菟正在尽情撒欢，天越冷，它反而越兴奋，虞子素不知道第几次被突然窜出来的于菟拌脚，差点摔跤后，她放弃散步回到了书房。

正好皇帝的信也到了。

“顷奉芳翰，深慰思怀……”淡黄色的信纸被取出展开，虞子素看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心中默读。

自从乾安帝离京，她便深感自己是多了一位笔友，也不知道皇帝哪儿来那麽多话题，每次能洋洋洒洒写上几大页，而她冥思苦想半天，才勉强写够一张纸，偏偏皇帝兴致不减，虞子素只能拿出自己高考时凑八百字作文的精神，舍命陪君子。

顺便还能练练字，她腹诽着，信内容先不说，反正字迹是越来越工整了。

将手里这封信看完，虞子素从书案下取出了一个盒子打开，里面都是皇帝之前送来的信件，把它们都放到一起后，她从案上抽了张信纸摊平后，开始研墨回信。

首先套万能公式：陛下吃了没，睡得怎麽样，最近身体好不好……

等等，这好像是小学英语作文最常写的东西，虞子素顿了下，不管了，继续写。

最后再在信封中间写上“陛下亲啓”，虞子素满意地欣赏了一遍自己的“大作”，将晾干的信纸折好，放进信封，交给了宫人。

很好，又成功糊弄完一篇小作文。

唯一的正事做完，她又閑了下来，看着殿外阴沉沉的天空，虞子素想到皇帝在信里说，万凉府已经下了今年的第一场雪，不由期待起来。

虽然上辈子交通便利，但她一直因为各种原因没能成功前往北方，亲自体验一下漫天飞雪，瞿州同样靠南，雪从天空中落下来，还没挨地已经化成了水，让虞子素倍感遗憾，今年这个心愿或许可以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