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帝告辞后，虞子素向门外走去，眉头微微皱起，既然只是为了演戏，他的伤不该这麽重，他一定还有更好的选择，却还是选了最危险的一种，这是一种隐晦的自毁倾向。

不管对这个世界，还是对她的任务来说，皇帝这种岌岌可危的状态都不太妙。

虞子素思忖着，系统似乎也在心虚，刚才一直没出现，只能晚点再找机会喊它出来好好聊聊，系统虽然资历不浅，但明显依然是非人造物的思维，听它分享信息时，很容易有缺漏的地方。

即使绑定了皇帝，它也并没有将皇帝当做真正的宿主，因此在帮忙的时候，也少不了有疏忽的时候，毕竟在它的逻辑里，还有另一个更正确的任务者选项，皇帝是个早就该死去的人物。

但光想到皇帝一天到晚仿佛处理不完的政务，虞子素已经开始觉得自己的肝在幻痛了，更别提还有这麽多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刺客，她一个懒鬼战五渣，还是更适合躲在后面吃吃瓜看乐子。

眼下就有一个合适的背锅人选，她的优选当然是甩锅。

皇帝会有自毁倾向的原因并不难猜，虞子素想着自己听过的皇室秘闻，看向迎过来的锦瑟姑姑，皇帝一直缺少的，是来自血脉最亲近之人的需要和认可，他的父母，他的亲族，他的兄弟姐妹。

梁忠义和鸣玉姑姑、锦瑟姑姑虽然也陪伴他许久，但在这个宫廷里，身份上的差异是一道天然的鸿沟。

虽然虞子素依然不清楚皇帝为什麽这麽信赖自己，或许是因为她足够无害？但原因有时候并不那麽重要，她只要知道，皇帝现在需要她，她便有了可操作的空间。

一路想着，虞子素回了西边寝屋，重新换件干净的衣裙，锦瑟姑姑依旧留在东暖阁。

她收拾着榻边染有血迹的旧裹带，乾安帝看了会儿，忽然开口：“姑姑是故意的。”

东暖阁现在全面戒严，连蝇虫都别想飞进来一只，虽然阿虞是从西屋过来，但她起床洗漱那一刻起，锦瑟姑姑就已经收到消息了，她做事一向很周全，不会不考虑阿虞会过来这种情况。

可锦瑟姑姑还是任她闯进来了。

对此，锦瑟姑姑的回答是，“陛下，这世间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天子亦然。”

她叹息，今早，李二爷的话提醒了她，陛下一直致力于让自己在娘娘眼中是一个强大可靠的完美形象，可越是完美，一旦出现裂缝后，便越容易显得可恶可憎起来。

她看着皇帝从牙牙学语的孩童长到如今这般模样，他心里在害怕什麽，她如何不知，也正因为清楚，她更明白现在两人相处时存在的大问题。

“陛下可以接受娘娘的缺点，为何不愿相信娘娘也能包容您的不完美呢？”锦瑟姑姑说完这句话，便屈膝退了出去。

乾安帝看着没人的屋子，心也跟着静下来。

在阿虞面前，他永远是胆小鬼。

他不记得前世和阿虞的初见了，甚至连后面不算多的相处也始终模糊不清，而他的性子更是已与前世的自己相去甚远，所以，哪怕已经通过系统确认了阿虞此刻是爱慕他的，他依然会担心，阿虞会不会在某天看清现在的他之后失望。

他努力学着前世的自信张扬，让自己更符合阿虞记了一辈子的模样，可死去的人才会永远是记忆里的样子，现实里的他却在不断发生变化。

这些变化成了他无法述之于口的恐慌。

前世，有许多人曾困惑于阿虞为什麽会记他那麽久，得知此事的阿虞只是问了他们一个问题：忘记一个人，最先忘掉的是模样，还是声音？

答案，是缺点。

他在她的记忆中，成了最完美的模样。

她只记得他的好，于是靠着那些无法兑现的诺言，念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如今，皆成了他无法摆脱的执念。

第071章 第71章

天空中乌云将散未散, 但已经时不时能看见几缕刺破云层的日光，快要放晴了。

虞子素在门边看了会儿随风变幻的云层，便听东厢房里传出脚步声,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她垂眸退到一边，倒是那些人见了她, 纷纷上前施礼问了声“娘娘金安”。

这些为皇帝办事的人, 虞子素并不熟悉, 这会儿也不好叫锦瑟姑姑一个一个介绍，因此只是浅笑颔首, 等着他们离开。

直到梁忠义最后出来躬身道：“劳娘娘久等。”

进到东暖阁，乾安帝靠在床头，眉宇间藏着些倦怠, 却一直看着门边的方向, 见了虞子素，笑意从他眼底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