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来越多的妖闻讯赶来，他们在城里大开杀戒肆意作乱，玄天司的护卫倾巢而出，杀一个无用，杀两个不够，三个四个妖类围着一个玄天司的护卫，嬉笑着将他的手臂撕扯下来，将他的大腿撕扯下来。

将他活活撕扯碎烂，塞进嘴里生吞活嚼。

此刻的久幽界，与地狱无异。

与父母走散的幼儿，无助地站在街头啼哭，慌乱中被人重重撞开，又被妖类看到，涌过去将他抛起，呼喝着在手中癫来倒去，如同玩物一般。

一片地狱景象之中，被宁知束了手脚的林拓，被撞翻在地，任由无数的人妖在他身上踩踏而过，他流泪看着一片混沌的久幽界，哧哧笑起来：“明霁，你还能斩得断这通道麽？”

第133章 生机散（捉虫）

林拓其实见过更年轻时的明霁。

他自小在玄天司长大, 玄天司司主是他的师傅，他眼里的师傅可观天象、调风雨，斩妖除魔更是不在话下, 简直就是无所不能。他跟在师傅身后去过很多地方，杀过很多妖, 也救过很多人。

也许正是见过太多兇残的妖类，让林拓自小就觉得人妖生来不两立。随着他一天天长大，师傅的本事他学得越多，杀妖时的手段就越狠戾。玄天司内参他手段过激的人不在少数，但他不在乎。

在林拓看来, 妖生来就是该死的。

只要师傅还支持他，他就会一直杀下去，替人界肃清这片天地, 还所有人一个清朗无妖的天下。

他一直以为自己没错，以为师傅是支持他的，可是不知从何时起, 师傅看他的眼里, 竟充满了迟疑与犹豫。

“拓儿, 有时, 也不必赶尽杀绝。许多妖, 并未谋害人性命……”师傅这样对他说道。

林拓嘴上答好, 心底却不以为意, 师傅这是老了，心软了。妖便是妖，现下未谋害人性命, 不代表日后也不会。他只是提前将灾祸杜绝而已。

林拓依旧我行我素，玄天司在他的执掌下血气森然。

直到那一次, 他将一假扮人类蛰居于村庄里的蛇妖，连同蛇腹中半人半蛇的幼子斩杀，那蛇妖丈夫却跨过千重山万重水来到玄天司门口，敲响了玄天司门口登闻鼓！

举城哗然。

玄天司登闻鼓，自林拓师傅执掌以来，数年间从未被敲响，却因林拓鼓声震耳！

围观的人群将玄天司堵得水洩不通。

蛇妖的丈夫满脸血泪跪于大堂之上，手指林拓状告他杀妻之仇。

林拓长身玉立，双手揣于袖笼中，睨着地上满脸凄痛神色的男子，冷淡开口：“她是蛇妖。她腹中之子，亦是妖。”

“妖又如何！我娘子从未残害过一人，是乡里乡亲里有名的温婉妇人！你去问问哪一个不夸她好！只因她无从选择自己的出生，便要被人无缘无故打上门来，当场斩杀吗！”蛇妖丈夫抹了一把满脸涕泪，眼里都要烧出火来，“反倒是你们这些口口声声为百姓为苍生的人，屠我一家老小，谁来偿命！！！”

“知妖，庇妖，你全家，罪当连坐。”林拓面不改色，语气稀松平常，“是玄天司的人漏报一个你，否则你也早该下去同你妻儿，阖家团聚。”

此言一出，满场震惊。

“嚯，屠人满门，这刑妖司手段太狠了吧？”

“小声点，谁不知那林拓的黑心手段。被记恨上你可就完了啊！”

“玄天司真当这普天下没王法了吗！杀妖便杀妖，怎麽连人的性命都要残害！今日玄天司不给个说法，林拓不入罪，我们便在玄天司不走了！”

“没错，为了我们自己，今日也要看林拓脱了玄天司这身官袍才是！”

……

那一日，如这些暴民所愿，林拓被定了罪，入了狱，罪名似乎是什麽调度失宜——一个极轻的罪名，与他做的事全无半点关系，只需在牢狱里呆上几日便能放出去。

林拓知道，这已是他师傅从中尽力斡旋的结果。但他忘不了那日高台之上，师傅失望又痛心的眼神。他想了很久，也没想通，为何师傅为露出那样的神色看着他。他只好躲着师傅，甚至从牢里出来多日，才鼓起去了师傅的书房，想问一问师傅，那天的失望眼神到底是何意。

可他没能见到师傅。书房里有其他人在。

那人说：“林拓此子，心肠冷硬如石，玄天司交到他手中，我担心……”

他的师傅答：“无须担忧。若不是明霁镇守久幽界，一去数十年，也不会有拓儿这些年的矫枉过正。是我的疏忽……只待明霁班师回朝，他便是下一任玄天司司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