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得温故陡然立了起来。

而后愈来愈多的惊雷落下，妖异的紫几乎占据了整片天空，狂风呼啸着席卷，像要将这天都撕裂。

村庄里的人都急速奔跑起来，从田里赶回屋内，害怕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明霁站起身，看着变幻莫测的天色，神色凝重。

“不好啦，明霁，书南被那个玄天司来的人捉住了！”桃屋冒冒失失闯进院里来，语带惊惶。

宁知倏地起身：“快带我们过去！”

身边却一阵疾风掠过，侧头去看，那个身形佝偻的小老头已不见了。

第130章 护不住

百里书南做了一场大梦。

梦里的她还是个小小的孩童, 远赴久幽边界征战了数年的阿爹阿娘，将她和虚长她几岁的阿姊从京中接来。

白日里她和阿姊留在军营帐中玩耍。

幼时的许多事百里书南都记不清了，但她还记得小小的营帐, 和营帐外那块矮矮的石头，她和阿姊总是坐在那上面, 看着天，看着云，看着路过的将士们，乖乖等阿爹阿娘回来。

连阿姊的样貌她都快记不清了，却还能清晰记得光洒在石头上留下的各种影子。

日头晴好的时候, 影子流转在金灿灿的光里，阿姊总会在光里做出各种手势，投射出小动物的影子, 来宽慰惦念阿爹阿娘的她；下雨时的影子极浅淡，断断续续的雨珠打在影子上，传出悦耳的声响, 哄着她在营帐入睡。

这样的日子平淡, 却莫名在她小小的人生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记。

将士们都爱逗弄她和阿姊, 路过总要随手塞些糕点、零食什麽的给她们两姐妹, 或者掐一掐她们可爱的小脸, 但将士们的手被风沙刻画得粗粝, 总是摸得百里书南很痛。

路过的衆多将士中, 她最喜欢明霁。

明霁生得好看，又年轻，有高高的马尾, 笑起来时灿烂得像晴好的日头。他也不会掐她们的脸，只是轻轻拍拍她的头, 同她们说“小图南、小书南，再等等，等等我就能带你们回京城了。”

明霁不会弄痛她，还会给她和阿姊头上簪上可爱的小野花，她和阿姊都很喜欢明霁。

她们看得愈久，就愈喜欢明霁。因为明霁同他人有许多不同。

譬如明霁的盔甲总是最好看的，银亮色，穿在他身上，衬得他英姿勃发，有种其他将士都没有的精气神在。

明霁出现的地方，总有很多人围着他，唧唧喳喳同他说些什麽。明霁总是不说话，安静地听他们争辩，最后一锤定音，简单、明了，却有种让人可靠的安心。

百里书南猜测，这些将士一定也很喜欢明霁，不然怎麽总是那麽听明霁的话，又围着他转呢。

同阿姊这样看着明霁的日子不算长，久幽界便被收複了。

她还记得那一日。

那是一个暮色四合的昏黄傍晚，整座军营突然传来巨大的欢呼声。明霁策马进了军营，银亮色的盔甲与佩剑上血迹斑斑，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也带了伤，可年轻的脸庞上全是坚毅与掩盖不住的骄傲。

紧随他身后的是她多日未见的阿爹阿娘。

大家的脸上都有种快慰的欣喜，军营里将士们都在咧着牙奔走相告。

“失地收複了！”

“妖族已退！”

“这下可以回京城了！功成名就，回家娶媳妇儿咯！”

明霁策马路过她们，一左一右，将她和阿姊抄了起来，带着她们在营帐里兜了一圈又一圈，高声同她们道：“图南、书南，带你们回家了！”

将士们与阿爹阿娘，都站在军营中，笑闹着看他们。

那是百里书南对军营最后的美好记忆。

所有人都还活着时的记忆。

拔营归京那日，她因一件小事同阿姊闹了脾气，一生气便要往外军营外头沖，正好遇到外出的明霁。追出帐子的阿爹阿娘见明霁带着她，便放心地回帐中收拾物件了。

她跟着明霁外出，得以躲开了那场焚烧吞噬一切的大火。

等到明霁在约定好的地方久候不见人至，策马狂奔回营时，已经太晚。

他们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归来已是深夜。连天的火烧秃了整遍旷野，也烧毁了她小小人生里所拥有的一切，那些将士们过往送给她的小玩意，还有她的阿爹阿娘，连同她的阿姊。

幼时的她不知这场大火意味着什麽，呆呆地站立在一旁，不懂明霁为何突然声嘶力竭，提剑发狂，眼里都流出血泪来，更不懂明霁为何明明抓住了纵火之人，却在看清那人样貌后，骤然失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