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折回楚存阙院中时, 楚存阙正要进书房。

回雍京的几日，多是玉胭在马车内, 楚存阙在马车外骑马，队列后头, 还押着私兵营几个头儿。

玉胭与他说话的机会不多。

但经过临州一行, 玉胭与楚存阙之间，关系好似无形间更拉近了些。

灯火下，楚存阙垂眸凝她：“怎麽了？”

玉胭道：“我阿娘说, 陛下会召见我。”

不等玉胭往下说，楚存阙眸光已经晃了晃：“害怕？”

玉胭好似从他一晃而过的神情里, 窥见几分寒意。

楚存阙道：“害怕，便不入宫。”

玉胭怔愣了下。

玉胭起先以为楚存阙不过随口说说, 可转念一想，楚存阙并非随口一说之人，仰脸看去, 他果然神色坦蕩认真。仿佛她不想去, 他就真的能让她不去。

玉胭摇头：“我不害怕。”

她目露担忧：“我是担心，陛下, 是想从我口中知道些什麽。”

越是多想, 玉胭越是觉得, 陛下别有深意。

她垂下眸，月光洒在她身前, 落下层浅淡银晖，眼中缀出星点亮光，嗓音很轻：“我怕我说错话，对你不利。”

她是怕给他添麻烦。

楚存阙心头蓦然一软，像一片汪洋中忽然浸润了抹糖色般：“不必担心，圣人若问起临州之事，你知道什麽，都可以同他说。”

玉胭松了口气。

楚存阙对玉胭道：“很晚了，早些睡吧。”

得他準话，玉胭心中再无顾忌，离开了楚存阙院中。

临走到院门外，还不忘往回看。

哪知一回望，就瞧见楚存阙站在原处，同挺拔的松树般，远远凝望她。

玉胭心跳乱了乱，做贼似的收回目光，匆匆跑走了。

**

也许是因为听到陛下要召见她，这夜，玉胭又做了那个梦。

梦境仍是重複上回的，她入宫去找成华公主，再到出宫后高烧不退。

清晨醒来后不多久，宫里便有内侍过来请玉胭进宫。

玉胭整理好，早膳过后进了宫。

一般玉胭进宫，也都是坐轿子。

但今日内侍却在轿下刻意解释：“夫人刚从临州回来，圣上知夫人奔波疲惫，特吩咐咱家备上轿子，省得夫人再受累。”

内侍身形微胖，说话时，目光不时谄媚地落在玉胭身上。

玉胭向内侍谢过圣恩。

一路上，内侍与玉胭说了许多，玉胭撩开薄纱，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往旁处瞥去。

不难听出，内侍字里行间，都是想要玉胭知道，圣人爱屋及乌，也格外怜爱她。玉胭想，这内侍或许是想让她不那样不安。

玉胭不时应上几句。

也不知陛下是要在哪儿见她，走了许久，路过不少宫门都未曾停下。

玉胭在梦里梦见的几个地点，也过路过，不过玉胭没有多想，原本这些地点，她在宫中便时常会路过。

内侍笑眯眯解释：“夫人莫着急，再过一会儿就到了。”

如他所说，再转过一个拐口，轿子停下了，内侍站在轿前，搀扶玉胭下轿。

眼前的宫殿，比起先前玉胭经过的那些宫殿，不算多大。

然这处宫殿与旁的都不大一样。

这处宫殿前不远，就是一潭荷花池，风一吹来，池中荷花便会簌簌抖动，美不胜收。

宫殿外头的红墙上，淩霄花垂落。

玉胭从没来过这里。

内侍低头走在前头，为玉胭带路。

墙内，也与旁的宫殿不一样，里边冷冷清清，不像在宫中，倒给玉胭一种误入寻常人家的错觉。

那内侍道：“圣上还在议事，这会儿过不来，夫人，这边请，您先在这儿等着。圣人说，您也可以在院中自己转转。”

他往东边指了指，玉胭看过去，是间上锁的屋子，“除了那间屋子。”

虽然内侍说可以在院内四周转转，但玉胭不管再哪儿都不算太爱走动，再加上太阳出来，慢慢晒了起来，玉胭便没有四处走动。

几个宫婢在她身后，轻摇着羽扇，殿内放着冰，凉丝丝的。

午膳前，内侍来询问玉胭口味。

玉胭也没遮遮掩掩，报了几样她爱吃的。

她哪里知道，内侍暗暗记下她的口味后，先去了一处宫殿。

殿内，中年男子坐于榻前，身着一袭明黄长袍，手中执笔，眉心紧拧。

内侍弯着腰走进屋中，发出的声响很小，几乎叫人听不见，等进了屋，他也没有开口，只是站在一旁，等男子看向他了，他才开口：“陛下，小夫人报的几样菜，都是她平日里吃惯了的。”

帝王将手中奏折掷到一旁，问：“她可有什麽旁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