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没办法为了你，做出你要的决定，我也不愿意你为了保我，做出什麽牺牲。”

谢昭在她不远处驻足，没再试图走近她。

细密的雨丝落在他的身上。

他只是低声向她解释。

她站在伞下，他站在伞外，不过半步的距离，却似乎咫尺天涯。

“有些牺牲是不能做的，妙妙。”

他的声音带着很深很重的叹息。

沈妙妍语气带了些嘲弄：“是麽？谢昭，你以为你牺牲自己就能保住天下人吗？”

谢昭低低地道：“我没这样想过。”

沈妙妍却是还没有平複情绪，她胸口剧烈起伏着，追问道：“叫想要保天下人的那些圣心仁义的全都去死，他们便都去了，以后还有谁会保天下人？”

她有些讥讽地笑：“总归不会是要我这种心无大义的人来保。”

谢昭眉头紧蹙：“妙妙，别这样说自己。”

沈妙妍冷笑一声：“若是要我去，我管西疆百姓是不是会死！那是魏昌的子民，魏昌自己都不在意，难道要我在意？怎麽，你是不是看不上我这种人？真不巧，偏偏让文王遇到了。”

谢昭眼中痛色极重：“我哪有说你的意思……”

“无所谓，我对一个要死的人怎麽看我，没什麽兴趣。”

眼中情绪逐渐平息之后，沈妙妍整个人显得有些冷淡：“谢昭，到此为止吧，我们也算两清了。”

她垂着眼：“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小心嘉自山和山匪。”

她该劝的都劝了，甚至愿意为了谢昭，试着改变一些她的计划。

可是谢昭还是要为了西疆的民衆去送死。

前世，他重伤昏迷，又没有及时得到医治，落得一个昏迷数月，双腿残疾的下场。可按照谢昭的说法，他当时还是走运了的。

皇帝的人没想着直接弄死谢昭，只是想让他变成一个残废的傻子。

可后来，昏迷数日，全京城的大夫都认为谢昭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沈妙妍沉默地望着自己的掌心。

他今世未必还有这种好运气。

她的情，应该留给不会让她伤心的人。

*

沈妙妍到底还是走了。

她想，她今世和谢昭的缘分，大抵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和他是不一样的人，她一开始就知道的。

所以，她应该不会太难过。

她擡起头，看向西疆的方向。

如今，她又要去西疆了，这次是她只身一人。

前世谢昭重伤之后，堂堂漠北将军的名号，就那样被拱手让给魏昌。

顶替谢昭的人，是皇帝从他的暗卫营里提拔出来的，据说魏昌很是认可他的军事才能。

他也的确能够胜任一般将军的职责。

但不代表他可以代替谢昭。

那人初时完成了几场战役，没有吃亏，还略有小胜，极大地鼓舞了魏昌。

这让魏昌觉得西疆境况也不过如此，他从暗卫营中选出来的人也未必就不如谢昭。当年无人可用，只是因为他的目光一直局限在朝中，在朝臣身上。这才没有最大限度地发觉身边人的潜力。

而后来……

顶替漠北的人，被连续三场大败打击得从此一蹶不振，没过多久，就自刎于西疆了。

这其中，颇有古怪。

西夷人用兵老奸巨猾，即便是谢昭，也吃过不少亏。

一个人的军事能力，是绝不会在朝夕之间发生如此之大的变化的。

这位顶替谢昭的暗卫，先前能够与西夷平分秋色，也许，是西夷那边也有一个人，如同谢昭一般，没办法指挥每一次战役。

又或者……故意的？

沈妙妍眯着眼睛，细细思索。

而今世，又有了另外一个新的问题。

魏昌到底为什麽敢提前逼迫谢昭去嘉自山？

前世，西夷受了大灾，外加大魏与西夷的战事占据上风，对谢昭的埋伏是在他回京的过程中，尚且可以理解为兔死狗烹。

今世，西夷尚且屡次进犯大魏，魏昌又是哪里来的底气呢？

她隐隐有了猜测，却又只是朦朦胧胧的，没法彻底抓住。

但那蹊跷之处，一定落在西疆，落在西夷，只等她去发现。

总归她要亲自去一趟西疆，还有的是时间慢慢揣摩。

*

沈妙妍走后，谢昭独自一人站在房中。

房梁上突然吊下来一个穿着黑衣的人。

那人悄无声息地落地，而后沉默地跪地行礼。

“主上，要派人去跟吗？”

谢昭这才猛然回神。

他看向那人时，眼中下意识带出的锋利之色还没来得及收回。

那人一低头，回避了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