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猪养你啊(227)
作者:岁无鱼
关于些更複杂的,就无需她这个提刀杀人的武将去想了。
楚火落翻身上马,马腹一夹,便悠悠地小跑起来。
一路横陈的尸体尚未收捡干净,路面上还是红褐色混杂着灰黄的泥沙,浓重的血腥气挥之不去,她却无暇顾及,因为,在下个巷口,有人等她。
她几乎是第一眼便瞧见了那个倚在深巷的人,他穿着玄色镶边的织锦袍子,头发分出了几缕压成小辫子,一并高束,眉眼叫一张银制的面具遮挡着,瞧不清楚,但光凭那微微上翘起的唇角,就知这人在笑了。
在这京城繁华地,他再不像是蒙难落魄人。
楚火落忽然勒了马,停在巷外数十步的位置,那人只愣怔一下,便朝她走来了。
她攥着缰绳,忽然开始想,一会儿,他会说些什麽。
问她有没有帮他洗清罪名?应当不会,他向来不在意那些。那,问她有没有受伤?也不会,他那双眼睛尖得很,就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他都要大惊小怪地帮她上药。又或者,问她晚些想用什麽吃食?可现在连个落脚地都不确定,他还能上哪个厨房去寻竈台不成?
思来想去,好像怎麽都猜不中。
但,她何必要猜呢?
她大可让他说些她想让他说的话。
那人弗一在面前站定,她便自马上俯身,攀着他的脖颈,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承天门外,朱雀街前,光天化日,巡逻的兵卒一队接着一队,依着那个娇贵人怕羞的性子,他会说——别在这。
“……别在这。”
蔺师仪猝不及防,又撞上姑娘戏谑的目光,登时红透了耳根,虽心知这是她在存心折腾他,到底也生不出一点火气,轻叹一口气,翻身跃上马背。
“楚将军接下来可有公务?”他不自然地轻咳两声,装模作样地问。
“并无。”
“那,跟我走?”
不待她回答,他便一手扣住她的腰,一手拽着缰绳,稍一使劲儿,便叫马头调转方向,而后马腹一夹,那些血腥味儿便被遥遥地丢在后面。
京城街市不得纵马,但,今日除外。
在这条他曾走过千百回的路上,从未有此刻这般肆意,不必在乎律令上的条条款款,不必警惕御史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必忧心与人寒暄半句便被疑结党营私,今日的他,只是他。
只是一个迫不及待想要带着心仪已久的漂亮姑娘回家的普通人。
虽然,那处荒废已久。
马蹄在一处被封禁的府邸前停下,匾额在抄家的那日便拆除了,门上缠着厚重的锁链,用浆糊粘得严实的封条整日里受着风吹雨打,已然有些泛黄了。
楚火落用刀鞘试探着碰了碰铁锁,带起一串沉闷的叮叮当当声,“太粗了,应当斩不开。”
“……也不是非要走大门进。”
“那钻狗洞——”话刚出口,脑门就被那人用手指敲了下,蹙眉望去,对上那人又气又笑的目光,“能不能想我点好的?”
行吧,钻狗洞确实不太体面,但做梁上君子也没规矩到哪去。
翻墙而入,少不得沾些檐上的泥灰,楚火落拍了拍衣角,方要把目光放出去打量,那张银制的面具便凑上前来,把她抵在檐下,轻啄她的唇瓣。
“故意的?”蔺师仪审问道。
这是在说街上那事儿了,楚火落心下了然,但作为犯人,她选择拒不承认,“一时兴起罢了,算是,不小心。”
“哦,这样啊,”他尾音逗弄般的长长一拖,眸中满是促狭,“那我是不是不能怪你?”
“自然!”她厚着脸皮颠倒黑白,正以为自己要逃过一劫时,那人却已低眉,于她衣领以下留下个浅浅的牙印,而后云淡风轻地开口:“那就当我是故意的。”
她不由得暗自咬牙,思虑着应在这人哪处皮肉下口才能扳回一城,他却已站直身子,手指挤进她的指间,牵着她往里头走去。
草木虽已凋敝,但不难看出这里从前是何等的富贵。沿着碎石铺就的□□而去,随处可见飞檐翘角的楼阁,再卖不上长廊,虽瞧不出那乌黑的柱子用的是什麽木料,但额枋上勾勒出的彩绘,雀替上镂空出的图案,雕刻精美的滴水,连悬鱼都别致得很,没个几车银锭必然拿不下。
他却并不看那些,直直地进了园子,把她放在一棵石榴树下。
靡豔的石榴花大朵大朵地在枝头绽开,好似在那碧绿的枝叶间放了一把火,将整个树冠烧得通红,他仔细寻了片刻,折下最热烈的那朵,想要同书上典故般为她簪上时却犯了难。
她待会儿还要回军中,不似他閑人一个,可万事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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