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猪养你啊(117)
作者:岁无鱼
这些都无所谓,只要喝得慢一些,把米咽下去,把沙子吐出来就好,虽然总是分得不太细,被一起咽下去,引得好一阵咳嗽,但她到底不是个饿死鬼了。
人填饱了肚子,才有心思想别的,她也一样。把碗底舔得干干净净,她才有功夫竖起耳朵,听那些大人讲着晦涩难懂的话。
讲了许多许多,记不太清,但有一句,和吃有关,是故被她惦记了许久。
蔺家的小将军要选些人当兵,包吃包住还有月钱。
多好啊,比阿娘帮别人浆洗衣物好,比阿姐绣帕子挣钱好,连那些在码头忙活的叔叔伯伯们也没有包吃包住的好待遇,她几乎要沖上去了,她的力气大,就是比她高出好几寸的大孩子也没她能干,铁定能选上她的。
只是她抱着碗,满怀期待地排进队伍的末尾时,却被边上高大的兵卒冷着脸撵出来,她这才知道,只有男孩能参选。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着,队伍里不乏逃难路上的一些熟人,高的、矮的,混在一起都是黑黑瘦瘦的模样,风大些,便能刮走好几个呢,她难道不比他们强嘛?
可是大邺没有女兵,那位蔺小将军也没有要收女兵的意思。
她又想让阿兄和阿爹去试试,那麽多人排着队呢,肯定是个好去处。可他们不愿,他们说,当了兵,命就不在自己手里了。
她盯着手里比脸还干净的碗,只盼着快快过到下一日,便能再喝上这样一碗热腾腾的米粥,真奇怪,现在又不是兵,命好像也不在自己手里。
她在粥棚外排了半个月的队,喝了半个月不要钱的米粥,然后那些人就走了,也是,哪能整日整日白请人吃东西呢?
那位蔺小将军大概也走了,走时,还捎上了那些他选上的小兵,她一眼便认出来了,那些穿着崭新衣物的人中,有个前日还跟她一块儿排着队。她踮着脚在那望着,那是半月来唯一的一次,她捱到粥冷得不能再冷,才囫囵吞下肚子。
真好啊,从此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可惜她不能在蔺小将军的手底下干活。
她把碗舔干净,走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回到一块破布搭成的家。
她可以去码头扛沙袋,去帮人刷盘子,去浆洗衣物,去插秧收稻,干上五年,不,太快了,干上十年吧,她应该就能在村尾盖一所自己的房子了,她会买一个大大的瓮来装米,这样就不用再吃沙子煮粥了。
她想得很好,只是还没等她找到一份稳定的活计,就以五两银子的高价被贩给了人牙子。
斗笠似乎破了个洞,一滴微凉的雨正砸在鼻尖,楚火落低眉,用指尖抹去那点湿意,喃喃出声。
“他们之后会去寻人牙子吗?”
“大部分会,不卖给人牙子,也是要卖给大户人家当奴仆的,”蔺师仪声音微沉,“再艰难地活着,也比随意死了好。”
楚火落沉默地望过去,一个个辨清那些面容,有父亲,有母亲,有女儿,有儿子,可是不用做过多思考,便能轻易推测出最先被卖掉的是谁——是女儿。
她很想这一切只是她的偏见,大家都是同等的饑寒交迫,被卖掉的可能性也应该是同等的。
于是她转头问:“你觉得,他们里,谁会最先被卖掉?”
这样任意判定的结果,对谁都是失礼的,可非要选一个的话,蔺师仪看向那个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小姑娘,她将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把每一次锅铲搅动粥水的动作望进眼里,唇舌便能尝到那些温软香甜的米粒,“她吧。”
楚火落跟着望过去,一颗心如坠冰窖,“为什麽非得是她呢?”
她不知道她究竟想问什麽,究竟想得出个什麽答案,可这麽多年过去了,还是想不通,为什麽非得是她呢?
她指向另一边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看上去要更弱更小得多,“为什麽不是他?”
身旁人默了下,到底是陪她继续这场无理的对话。
“他的父母在身侧,看起来,很重视他。”
“那为什麽不是他呢?”
这回被指的是个中年男人,但断了只手,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任意一个孩童便能轻易弄死他了,足够弱。
蔺师仪叹了口气,用不近人情的言辞解释着,“哪户人家也不会愿意买一个没两天可活的人回去,干不了多少活,还得倒贴钱下葬。”
“就非得是她麽?”
“因为,合适。”
蔺师仪转头望去,边上的人已摘了斗笠,细密的雨浇在身上,头和脸都是湿漉漉的,可他瞧见了她绯红的眼尾,听见了她压抑的抽泣,他明白得很,他身旁的姑娘在哭,因为另一个素昧平生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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