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了这枚铜制令牌上的字样后，贺老头双瞳一颤，“这......”

他止了止呼吸，想要去看王摇花的神色，可刚对上她的双眼时，却难掩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这是什麽？我...我不认识。”贺老头急忙摇了摇头，侧开身子，转眼看着别处。

王摇花只是冷冷一笑，“七年前，那时你还在吴家管事，可谓是你这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候，怎麽就这麽容易忘了呢？”

“什麽吴家...你在...在说些什麽，我听不懂！”贺老头扳着手指，顿了顿，转过身看着王摇花，“我不卖这房子了，你们走！”

周辛夷目光将这屋里上下都扫了一遍，最后注意到了角落放着的一个包袱。他走过去，将这包袱提起，掂了掂，扔到了他面前的桌上。

“怎麽？这是打算离开了？”周辛夷回到了王摇花的身后站着，“看样子你是知道我们会再次来找你了？”

王摇花看着眼前这人呆滞地盯着桌上地那枚令牌，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贺毅中，吴家当年逃出来的那个人，还有他救出来的那个姑娘，现在都在哪里？”

从窗斜射而入的天光落在王摇花的身侧，她的另半张脸却落下了一片阴影。

周辛夷微微低眸，便能看见她自然垂在凳上的手，拇指与食指不安地撚弄着。

贺毅中内心挣扎良久，半晌后支吾出声：“他们，他们已经离开岭州了。”

“什麽时候？”

王摇花坐直了身子，直视着他。

“半个...半个月前。”

“去哪儿了？”

“不，不知道。”

王摇花站起身，“真的？”

贺老头偷偷擡眼看了王摇花和周辛夷一眼，随后便立刻挪开了目光，着急点头回应：“真，真的。”

“那他长什麽样子，身高几尺，在岭城呆了这麽久，对外都是叫什麽名字？”王摇花双手撑在桌上，仍紧紧逼问，不肯松口。

“这......”他缩了缩身，半天挤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王摇花没了耐心，稍显焦躁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的已经收拾好了的包袱上。

“你走了，那贺大娘呢？”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去问贺大娘。”

王摇花问完这句话，也不等他反应，而是径直转身推开了去往后院的门，片刻后，身后便传来了贺老头拦着让她别去的声音。

王摇花毫不理会，也不回头，大步来到了这件矮房面前。

她抵在门上将要推开的动作一停，随即便深呼吸一口，按捺下了自己疯狂跳动的心，鼓足勇气半握着拳，推开了这扇门。

屋内的灰尘之气扑面而来，王摇花擡眼，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几件陈旧的布衣拧成一股绳，穿过低矮的房梁，两端垂下打了个结。贺大娘的头便挂在了这绳圈之上，淩乱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脸。她的脚悬在半空，目光下移，脚下的瘸腿圆凳横躺在地上。

“老婆子——”

追上来的贺老头见到这一幕，瞳孔一震，惊呼出口，使出浑身解数挣脱开钳着他的周辛夷，几近连滚带爬地沖到了门前，一把掀开站在门前久久未曾回过神来的王摇花。

王摇花猝不及防，往后踉跄了几步，幸而周辛夷就在她的身后，及时将她扶住。

王摇花站直身后，静静看着贺老头将贺大娘抱了下来，他坐在地上，怀中是已经没了气息的老人。

“不是说跟我一起走吗？你怎麽就抛下我一个人先走了。”

不知何时，天上的沉云已经散去，日光落在贺老头的脸上，仿佛抚平了他脸上的皱纹。

这张阴恻恻的脸上，在此刻竟然露出了几分难得的伤情。

贺老头将覆在她面前的头发拢到了脑后去，让贺大娘也能照照这片刻的阳光，可惜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了。

他们自幼相识，后来成亲生子，孩子不幸夭折，又因为天灾而走散，却又在缘分的指引下于吴家重逢，那时她是伺候吴家庶子吴子观的嬷嬷，自己是吴家管事。

吴子观在府中如履薄冰，受尽欺淩，她也过得不好。于是自己便从吴老爷那儿偷了一笔钱，想要让他们在吴家过得好一点。

那是他第一次动歪心思，却十分不幸地被人发现了，最后被老爷派人狠打了一顿，撵出了吴家。

再后来，就传来了吴家被灭门的噩耗。

不过好在她并没有死，她活了下来。当时与她一起活下来的，还有吴子观，和另外一个小姑娘。

那个小姑娘深受重伤，又因为气血不足，药石难医，不久后就死在了贺家，也是这间屋里。如今她也同样死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