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威胁我？”

“不敢不敢。”

白衣男子偏过头，认真打量着这个与自己合作了多年的男人，旋即笑道：“我根本不怕你的威胁，毕竟我早该死了，不是吗？”

早就该死在吴家的那场大火里。

早就该死在她死了的那个时候。

可是没关系，她马上就能醒了。

都是报应

“咳咳——”

狭窄昏黑的房间内，传出两声薄弱的咳嗽声。

半晌后，有人自屋外小心端着一盆温水进来，跨进屋内便听见这两声咳嗽，随即立刻将水放在了床前，蹲下身抓住了床上这人枯瘦、刻满风霜的双手。

“老婆子，你......”贺老头颤着手缓缓接住从贺大娘手中滑落的手帕，上面一团黑血尤为惊心刺目。

贺大娘艰难转过头来，唇角还沾着点血渍。

“我恐怕是快不行了。”

“不不。”贺老头摇了摇头，“我去给你煎药，新拿的药，你喝下一定会好起来的。”

“毅中，你当初也在吴家，见过了他们的那些行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贺大娘眼前已是一片模糊，瞧不清贺老头如今是什麽神色，她吊着一口气，慌乱地去抓身旁的人的手。

“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麽借寿之术。”

“那些所谓的奉血童女，全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充作他们掠卖女子的靶子罢了。”

贺老头反握住贺大娘的手，“不，这世上一定有能够为你续命的办法，一定有......”

见他依旧这般固执，贺大娘只是叹了口气，撇过头去，不再看他。

良久，她叹息一声，无奈地闭上了双眼，抓住贺老头的手也缓缓松开。

“你和子观是这世上最应该明白借寿之术到底是真是假的人，可为何都要如此执迷不悟......”

她听不清贺老头最后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麽，只是记起自从自己染上恶疾开始，好像身旁这人就以离自己越走越远了。

她睁开浑浊的双眼，平静地望着头顶，仿佛看见了当年在吴家，那时她还是在吴家伺候的一个嬷嬷，也曾亲眼见识了那些女子们一批一批地被带到别州去时的无助与茫然。

她们不知道自己今后会面临什麽。

报应，这都是报应啊。

这滔天的罪孽，早就应该跟着死在吴家的那些人一样，被掩埋在深土之下了。

......

秋雨之后，风里总卷着几分寒意时不时扎在人的脸上，天色也灰沉沉的，像是压了一团黑云在上，昭示着下一场风雨将要到来的样子。

檐上滴落而下的水珠砸进地面凹陷而聚的水洼中，漾开细小的波纹，搅乱了倒映在其中的周辛夷与王摇花二人的身形。

这是长央街贺家门前。虽说如今入了秋，但这地儿的杂草依旧不见枯黄。

周辛夷站在王摇花的面前，再次敲响了贺家的大门。

半晌后，贺老头打开了门，只一眼，周辛夷还没来得及开口，贺老头面色忽地一变，手指扣紧门，用力一关。

周辛夷立即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进去抵住门缝。

王摇花两步上前，跟着周辛夷一起将这门挡住。

贺老头不过已是一把老骨头了，力气如何比得过周辛夷这样的年轻人？何况还有王摇花帮忙。

最后门“吱嘎”响了两声，贺老头松开了手，往后跌了几步，稳当地坐在了屋中的长凳之上。

“你没事吧？”王摇花将他扶住。

周辛夷轻轻捏了捏自己方才被门夹了的那只手臂，沖她摇了摇头，道：“没事。”

王摇花缓缓将自己的手放了下去，看着狼狈坐在长凳上的贺老头。

贺老头看着逆着光的二人，颤抖着手指着他们，“你们...强闯民宅，你们...想干什麽？”

周辛夷并未给他多余的眼神，而是默默走进屋内，将门窗打开。

霎时，屋外的光亮四面八方地涌进屋内。贺老头常年处在黑暗的环境之中，如今见了这样的光亮，双眼难以适应，难免有些受不了，于是下意识地擡手遮了遮眼睛。

周辛夷放下手，看着悬在窗边将要掉落的泛黄纸张，上面是什麽字已经看不清了，只能看见雨水流过墨渍干在上面的痕迹。

经年已久。

他转过身来，正好站在了贺老头的身后。

王摇花平静地看着眼前这人，绕到了桌前坐着。

贺老头看着她过来，坐下，最后拿出了一个令牌放在桌上，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贺毅中，你看看这个眼熟吗？”

王摇花双手环胸，身子向后仰了仰，她的语气十分平淡，细听却又带了几分淩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