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拾知道长烟不是普通的女孩子，不过见她那麽淡定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小姐第一次进宫会不会紧张？”

长烟垂下眸子笑了笑，“嗯，应该是紧张的，只是我感觉不到吧。”

她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心中有种马上就能得到救赎的期望，她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不用再忍受那些贵女们无穷无尽的刁难，还以为进了宫皇后真的会庇护她。

可结果呢？她踏入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我听莺儿说阿拾姐姐以前跟着景叔入过宫？那时候的你紧张吗？”长烟悄无声息地把话题转移到了阿拾身上。

阿拾帮长烟把衣襟整理好，又再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对长烟说：“紧张，像我这种普通丫鬟能进一次宫已是殊荣，这次能陪着小姐一同入宫，更是阿拾的荣幸。”

景湛并未对阿拾说他的具体计划，只是让阿拾好好陪着长烟，让长烟不要随意在宫中走动，免得碰上不该遇见的人。

今夜过后长烟或许就要一直留在皇宫里住着了，对于日后的生活阿拾其实也有些没底，不过既然是景湛的吩咐，她就会尽心尽力去做。

长烟觉得阿拾眼里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看来谁都明白想在皇宫里生存下来并不容易，但当年的长烟就是不懂。

等全部收拾好已经是午时，入宫的马车已经停在侯府门口，长烟被阿拾扶着来到侯府正堂，看见景湛这身暗红色的官袍不免露出笑容。

她的景叔还真是———

风华正茂啊。

第 20 章

定远侯府位于洛阳城地段最好的位置，离皇宫不远，附近又安静。

长烟被景湛牵着手上了马车，一路上长烟能听到街市喧哗热闹的声音，她擡手推开拉开小窗看着外面，不由自主笑起来对景湛说：“洛阳真是我见过的最为热闹的地方了。”

这里是天子脚下，商贾小贩之间来往和谐，一眼望过去一派欣欣向荣之意，谁看了都会心情好。

景湛顺着长烟的目光往外看，唇角勾勒出一抹弧度，他的嗓音很好听，慢条斯理说话的时候显得愈发温润矜贵，“是热闹。”

若是连这里都不热闹，大昭的君皇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长烟把小窗合上，她察觉出景湛兴致t不太高，心里也知道原因。

洛阳的确是整个大昭最为繁华的地方，但这就更加衬托出了其他州县的穷苦窘迫。

接连不断的战事与旱灾让百姓无法顺利休养生息，氏族占据着朝廷流通往来的银钱，恭帝被虚假的繁荣昌盛遮蔽了双眼，自以为他这个皇帝当得前无古人。

在长烟还没有和景湛彻底交心之前，她只觉得景湛是个体弱多病的閑散侯爷，虽然备受恭帝赏识，但也有可能只是表面现象，否则景湛都为官那麽些年了，恭帝不应该让他当了那麽多年的刑部员外郎。

只是后来景湛一路晋升，不仅进了都察院，还一路升官至左都御史，长烟几乎每天都能听到后宅里的那些女人是怎麽议论景湛的。

景湛心中有抱负，他知道自己祖上奋命拼搏厮杀是为了守护百姓捍卫家国，他自然也有蕩涤奸小的愿景。

然而这条路实在是太艰难，朝堂中的局势瞬息万变，景湛就算把能做的都做了也架不住有人通敌卖国。

现在的长烟还什麽都做不到，她不敢轻易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就那麽轻易和景湛说了，只能在景湛感到落寞的时候提起别的话题。

不过这个年龄的长烟能和景湛聊起些什麽呢？她眼睛一转，露出个不怀好意的笑。

“景叔，你知道吗？今天你带我去请安的时候，老夫人那一屋子的姑娘看见你的时候就像是见了肉的狐貍，盯着你的时候像是想从你身上扒下一块儿皮，哎呀，也不知道那群人里哪位会成为我的好婶婶呢？”

谁都知道定远侯风姿绰约，一双含情眼让无数姑娘芳心暗许。

他还没弱冠的时候就有人要为他张罗婚事，只是这些年他父亲和太后相继去世，景湛以守孝为由将那些惹人烦的媒婆请出侯府，算是暂时得了个清净。

就连景老夫人都只能找理由顺便提及的事情被长烟以一种戏谑的语气问出来，景湛突然沉默。

他看起来相当平静，没有恼羞成怒或是含糊盖过，只是侧着头以一种无比直白的目光望着长烟。

这并不是一个长辈看着小辈时该有的眼神，倒像是在审视。

景湛不明白长烟为何会提起此事，她对他总是有一种无意识的熟稔，不管是对他笑还是对他撒娇，轻而易举就能让景湛对她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