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景湛这般哀痛姿态看在眼里的太监默默退下，回宫複命去了。

第 77 章

沁月阁里的梅花开了又谢, 每年冬天景湛都会去沁月阁小住三月。

和景湛记忆中的凋零枯败完全不同，这株梅花在景湛t的精心呵护下越长越好，甚至到了爆花的程度。

景湛似乎格外享受花瓣落下时那种静谧的氛围, 他贪恋长烟还在沁月阁时所发生的一切。那会儿的长烟与他正是相处得最为和谐的时候，长烟愿意放下过去，而他更是愿意信任长烟所言所行皆是为了他好。

这对于前世的景湛来说简直是奢求。

窗外寒风呼啸，暖炉里的炭发出细碎的烧灼声响。

男人躺在软榻上, 手里的书搭在腰际，闭着眼像是在小憩。

很少有人记得灵舒郡主长烟已经死了四年有余，对于大昭来说，长燎长烟早已是微不足道的过去。

这几年风云变换, 朝堂格局已经大有不同。

前几日, 裘氏一族通敌叛国证据确凿，被判全族斩首，煜王封赫监斩。

此消息一出举国震惊, 被裘氏所谓的德厚宽善而蒙蔽的人自然会觉得这是朝堂中的势力纷争, 裘氏败了所以被打上这个罪行。

知道裘氏这些年都做了什麽“好事”的人自是认为大快人心，大昭像是终于有了明天。

今日雪下得这样大, 恐怕菜市口前的血并不会流得很远，清理起来也干净。

一到冬日，景湛便称病不出门, 大多时候都是待在沁月阁里赏着梅花。

很多人都知道他身体不好，景湛前段时间才把裘氏一族这些年犯下的案子审理完, 这会儿他也该避避嫌, 所以没有谁敢上门来打扰。

眼下刚到申时, 景湛才从梦中醒来，他握紧了手里没看完的书, 因为着了风所以起身咳嗽了两声。

安杜听见动静赶紧推门进来，他上前帮景湛把书放到一边，又让阿拾端了景湛每天都要喝的药过来。

等景湛把药喝完，安杜轻声道：“方才煜王殿下派人来，说是……都结束了。”

“有人在法场生事喊冤麽？”

“没有，倒是许多百姓欢天喜地的，说裘氏乃大昭第一奸佞，多年来搜刮百姓油水还不够，竟然敢通敌叛国！全族斩首简直大快人心！”

见侯爷这麽多年来的夙愿就此达成，安杜显然很激动。

但景湛只有平静，他漱完口又问安杜文楚那边有什麽消息，柔嘉公主如今过得如何。

以前景湛从来没有把手伸到文楚去的想法，但自从有了前世的记忆，他不得不提前做打算。

安杜弯下腰放轻了声音说：“去年沭王与柔嘉公主诞下一女，那之后两人的关系表面上看起来还不错，可听人说沭王与一南疆女子有了几段露水情缘，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纳入府中。”

景湛对沭王的家事并不感兴趣，但长烟很在乎柔嘉，所以他也很关注。

安杜彙报完事情就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景湛一人，景湛很轻很轻地叹了声气，他仰头看了周围一圈，目光只余追念。

长烟走后，屋内的陈设基本都没有什麽变化。

当年长烟跟着景湛来到洛阳的时候手里也仅仅捧着个木盒子，这会儿木盒子还留着，里面的东西也都静静躺在那里，除了少了个人，什麽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景湛抚上心口，那里又开始在隐隐作痛。

灵舒郡主身死的消息传到洛阳之后恭帝不知派了多少人来探听景湛的反应。

他要知道景湛对于长烟的死究竟是无动于衷还是痛心疾首。

若是前者，就说明景湛对长烟的感情并没有那麽深，以及长烟或许并没有真的死透，所以景湛半点儿都不着急，这并不是恭帝想看见的。

而景湛显然是后者，高烧吐血不说，整个人的身体都随着长烟的离世垮掉了一样，先前好不容易有了医治头疾的药，不用再被旧病缠身，现在却时不时会心口疼。

恭帝仿佛找到了景湛的弱点，表演了一出帝王仁慈不说，还叫景湛以后做事不用那麽拼，让人以为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宠信景湛。

景湛三分演七分真，得知长烟死讯的剎那，他想起了多年前长烟在他怀里断气的绝望。

他太痛苦了，这种苦心里根本宣洩不出来，就只能诉诸于身体。

所以他又落下了难以根治的顽疾，卓远过来给他看病的时候皱着眉说何故于此。

景湛红着眼眶，表情脆弱到像是一碰就能碎掉。

“我只是……恨我自己。”

卓远知道景湛与长烟有情，看景湛如此煎熬的模样，他能做的也只能是尽全力帮景湛调理好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