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妃晋级手札(清)(142)

作者:抱鲤

皇帝没甚威严的低斥,“宫门下钥之前便得回宫。别的不说,就你那铺子在京城东南两市扩展了八九家,马儿跑断腿也去不了这么些地方,只能选一个。”

“不选。”

晨音半边雪白臂膀露在外边,一头乌发如鸦羽,遮住些许春光,语意慵懒道,“我都要去,你别想反悔。”

皇帝最见不得她这般娇|软的模样,黑眸中聚了一团火,灼灼燃烧。顺势扑了上去,那还顾得上晨音在说什么,含含糊糊全应了。-然而,皇帝夜间答应得有多利索,第二日爽约便有多干脆。未时末,申时初。秋阳已懒懒散散往西边退去,晨音还没见到皇帝的影子。据来传信的小太监说,前朝出了紧急军务,皇帝走不开。晨音心知今日这趟宫是出不成了,失望之余,倚在南窗下解皇帝前几日摆的棋盘。过了片刻,突然见汤嬷嬷抿着一丝笑从殿外进来。汤嬷嬷为人谨慎,鲜有情绪外露的时候。晨音好奇问道,“在高兴什么?”

汤嬷嬷看了眼门外,神神秘秘走近晨音身边,轻声道,“娘娘这月小日子没来。”

晨音听得一怔。她身子自幼便被钮钴禄氏调养得好,长大后,来月事也未遭什么罪,每月都是固定那几天。陡然推迟,难怪汤嬷嬷高兴。可算算时间,她第一次得宠到现在,不过半月有余。晨音面带迟疑,“不会这般快吧。”

从前她是获宠大半年后,才怀了小五。“不是快,是娘娘福气好。”

汤嬷嬷笃定道,转而又一脸忧心忡忡,抬颚示意外间,“娘娘留那两人许久了,现在有了身孕,是不是该……”

晨音沉了沉,若她真此时有孕,那先前定的计划,便得变一变了。“再等等吧,找个最恰当的时机。单拔钉子有什么乐趣,得一次让她知道什么叫疼。最好,能用这颗钉子,十倍奉还扎回她皮肉里去。”

“至于这……”

晨音眉目冷肃,指了指自己的肚子,“在太医未确诊之前,嬷嬷你还是如常行事,切莫太过刻意,惹人怀疑。”

虽不确定是否有孕,但多防着些总是没错的。

第63章

这一日,皇帝朝会后便沉着脸召了索额图等一干老臣到南书房议政。顾问行进去奉茶时,偶然听得“败了”“红衣铜炮”“损毁”“退兵二十里,隔河对峙”等字眼,眉心狠狠一跳,不敢多做片刻停留,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皇帝与大臣在南书房关了一整日,到酉时末,大臣次第退下,他才将将得了口喘气的空隙。单手撑着眉心,落在奏报上的目光浓如墨色。自康熙十二年,吴三桂打着“兴明讨虏”的旗号反了,朝廷与三藩战事持续至今已五年,兵力粮草,耗费巨大。大清入关年头尚浅,百姓还记得前朝,若这般拖下去,难免动了根基。月余之前,吴三桂病死衡州。趁着吴军军心不稳,皇帝结合吴军降将林兴珠此前给出的讯息,谕示尚善贝勒等扎营岳州城外的水师官兵将帅,反复强调:岳州乃军事重地,水系罗织,清军船多,可在小船内多装火器,乘夜袭扰,不使敌人有喘息之机。尚善依诏行兵布阵,双方交战大半月,眼看有机会一鼓作气拿下岳州。尚善却因岳州之地潮湿,激出了旧伤,猝然逝于军中。这可真是应了那句,风水轮流转。皇帝听闻后,虽立马任命了贝勒察尼继任其职,安抚军心。但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岳州距京城几百里,皇帝的命令传达之时,吴军已借着熟悉地势之故,反败为胜。不仅灭了清军数千人,小船火器等也被吴军缴去部分。小船不比大船,制造反复,没了再造便是。可火器,却不是想造便能造出来的。从康熙十三年起,南怀仁借用西洋学识手艺,花了整整三年,才勉强制造轻巧木炮及红衣铜炮共132门。正是因为有了这些火器,这两年清军南下作战才不至于那般被动。现如今,火器被吴军夺去三十余门,损毁四十六门,余下堪用的不足半数。再加上清军驻军之地乃郊野,无城郭做掩护,若吴军用火器袭之,军士伤亡必将惨重……爱新觉罗先祖从宁古塔东城三里外的女真氏族,发展到兴兵入关的大清朝,总不能就这般,毁在他手上。几年前,他决议削藩之时,以索额图为首的一党老臣跳出来,几乎以血阻谏的场景历历在目。可少年帝王的雄心壮志,那能因为几个老匹夫翻来覆去的“根基未稳”“三藩强盛”“年少气盛”便轻易妥协的。这场战,持续五年了,依旧胜负未分……如今想来,老匹夫们的话,似乎也不无道理。南书房的烛火,彻夜未灭,皇帝盯着大清舆图看了整夜。-储秀宫,东偏殿。皇帝接连歇在晨音殿中十多天,昨夜人没来。晨音睡前无人闲聊,起先还略觉不习惯。可人往床上一躺,闭上眼,连瞎想的功夫都没有,便迷迷瞪瞪睡了过去。第二日醒来,晨音拥着锦被发呆,一手无意识覆上小腹。不知是不是因汤嬷嬷那番话的影响,昨夜,她做了一晚上的梦。来来回回,全是年幼时小五的影子。还不及腿高的孩子,一个人缩蹲在寿康宫的小佛堂门口,不吵也不闹。背后是重重宫阙,手里抱着她送的雄鹰纸鸢,盼着太后今日心情好,领他出去玩耍。一直等,常年累月的盼,如意的时间却少得可怜。六岁上下,到了入学的年纪。跟太后学了一口流利蒙语的小五坐在一众说官话或满语的兄长中间,显得格格不入。他能大概听懂兄长们讲的谈话内容,却不会说,便挥着两条短胳膊,夸张的比比划划,竭力想融入话题。最终,却被兄长们视为笑话,争相模仿取乐。梦里的小五,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以至于无人注意到,那个圆脸圆眼睛,总是笑眯眯看人的小五阿哥,是从那一日起变得木讷敦厚,寡言少语。晨音抚着小腹,不管里面是意外之喜也好,或是空欢喜一场也罢。总归,她会提前铺好路。决计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抱走他。皇帝,也不可以。-京城九月末的天气,风吹过时,还隐隐带了丝燥热。晨音歪在廊下圈椅中,听传信小太监叭叭的讲,今日纯亲王府来来往往宾客如云,布置得有多喜庆繁华。先时一听还好,可越听晨音便越觉得不妙。纯亲王额娘早逝,此次大婚由太后出面,从宫中派了几个资历高的嬷嬷前去照看,但嬷嬷也是奴才,主仆有别。筹办婚事,总得找个与主人身份相当,镇得住的人帮衬。才不至于下了新人脸面,惹人笑话。纯亲王与裕、恭亲二位亲王兄长素来交好,晨音本以为,他肯定是请这两府的福晋嫂子帮忙筹办婚事,所以从未仔细打听过。这会儿听小太监传信才知道,纯亲王并未请两个嫂子帮忙,而是让侧福晋晚静全权筹办。小太监应是知晓晨音与晚静同出郭络罗氏,腆着笑脸,一口一句,“侧福晋贤良淑德,婚事办得极漂亮,不愧是娘娘的妹妹。贤良淑德——晨音闭了闭眼,不知该唾晚静手段越发了得,把男人拴得严严实实。还是该骂纯亲王脑子有病。让侧福晋给嫡福晋操办婚事,满京城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这般荒唐的人物了吧。侧福晋虽能上皇家玉牒的,身份比寻常妾室贵重许多。但自古嫡庶有别,用侧室筹办嫡福晋的婚事,未免太过轻浮不尊重。怕是用不了明日,满京城都会知晓,纯亲王府由侧福晋当家,新福晋大婚当日被下了脸。想到述清成了京城笑柄,晨音心里堵了一口气,夜里睡得迷迷糊糊的,不得安生。半梦半醒间,忽然惊觉有人撩开了绡纱绣帐,晨音立时清醒过来。“吵醒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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