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但软饭硬吃[快穿](332)

作者:蒲中酒


谷莲塘不仅土质好,还有山有水,沿江水田能种稻,后环高山能育林,山底山腰的旱地能收杂粮。

除非天灾人祸,公粮几乎全能保质保量地交上。

公粮一交,就到了年尾的时光,不用种地,生产队里大半个月在垦山修水库。

等学校的孩子们寒假一放,全村也是一道进入了冬闲时节。

只除了为了给村民提高识字率,特别开设的农闲扫盲班。

村中的高音广播喇叭里号召了,穷不办学,穷根难除,富不办学,富不长久,要响应全国的扫盲号召,上到八十岁下到三岁小孩,不认字的都要到学校上扫盲班,尤其是正当青壮年的主要劳力,结果一个大字也不识的。

村头村尾的土坯墙老屋,青石板路沿街的黑瓦白墙,贴上“扫除文盲”的标语。

等到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细沙似的雪粒子把瓦片打得沙沙响,扫盲班终于成功招收了两百多名学员。

老人家动员不起来,奶娃娃又太小,最后招收的学员里大多是青壮年的男男女女,全是重要劳力,像李观梁这种,小时候没条件上学导致长大后目不识丁的,最为典型。

因着一年走向尾声了,没有生产任务,知青院的其他青年也被调到了学校扫盲班当老师。

毕竟村子里要找到有高中学历的老师可不容易,掰着手指头数都能数过来。

本来公社组织扫盲班的时候,还想请李跃青帮忙,按正常一天十个工分算,结果年轻人怎么说也不去,在家里埋头捣鼓木工活。

水鹊他们领了发下来的新教材,针对扫盲的,个个是上过高中的人,这个内容的水平,教起来得心应手。

水鹊只教上午的第一节课,后面还有兰听寒他们教。

这样两百多名学员分了五个小班,对上原本学校的三名老教师和院里的五名知青,双方都不会太吃力。

水鹊和前几天一样,第一节课上完,收拾收拾东西,就要出课室。

一个青年上来,在门口处拦住他。

“水鹊、水鹊老师……”

门口有冷风,课室的窗子也是报纸糊的,四角底下漏风。

有时候,冻得人分不清楚课室墙角的是剥落的墙壁灰,还是残雪。

冬天上课异常煎熬,水鹊现在就想回知青院的房间里,垒起炭火。

他已经把右手塞进了棉袄的兜里,只有拿着教材的左手冷得发红。

但听到有人叫自己,还是站住脚步转过身来,“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很年轻,面孔比较陌生,邻村人,大约二十来岁出头的样子。

挠了挠后脑,嘿嘿一笑,从裤兜里拽出一本小诗册。

他递到水鹊面前,指着上边的一行行字,“水鹊,这两首诗,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念给我听听可以不可以?”

水鹊觉得他有点怪怪的。

仅仅扫了一眼诗册上的一两页内容,才前头的两行,就让水鹊蹙起眉头来。

面露难色,劝对方,“这个不是什么好书,你别看了……”

年轻人故意揪着他没放,“为什么这个不是好书?你不能念给我听吗?你不念,我怎么知道它的内容?”

他纠缠的态度显而易见。

水鹊看他的表现,恍然发觉对方就是故意的。

这诗册上面的全是半露骨半隐晦的情爱诗,用词都是拥吻、交戈,又是什么水中、岸边的,光是看起来就让人发窘。

年轻人贪婪地盯着小知青,看对方由于为难而蔓延绯红的脸颊。

水鹊忽而把求助的视线投到年轻人身后,李观梁沉默无言地拍了拍这人的肩头。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门口来了下一堂课的老师。

兰听寒扶了扶镜框,幽幽看了看他手中的诗册,缓声问:“是在请教水鹊吗?不如让我来帮忙?”

他说话的时候,玻璃镜片被水汽晕白了,透露出来的目光和语气皆有种说不出来的渗人。

年轻人被这两个人一吓,瑟缩着把诗册收回裤兜里,“不、不用了,我自己琢磨生字。”

慌慌张张地退回课室当中去。

兰听寒帮水鹊整理了一下枣红的围脖。

一端在前,一端垂后。

李观梁看人的手指冻得发红,帮忙接过教材,道:“我中午给你带过去,你先回去喝杯热茶,烤火驱寒。”

这样水鹊就可以把手指揣进棉袄的兜里。

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紧,棉袄鼓鼓囊囊的一个圆团。

李观梁每天踩单车送水鹊过来,他自己也要学一上午的扫盲班,不能和水鹊一道回去,就托李跃青早上第一堂课下课的时候过来,帮人踩自行车送回去。

………

李跃青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了。

旁边是那辆李观梁早上停好的黑漆自行车。

他眼力好,隔老远就看见水鹊从教学楼那边走出来。

枣红色的围巾绕着颈,耐脏的一身黑布棉袄黑洋布裤,分明是十足简朴的装扮。

但是小半张脸缩在红围脖里,露出的脸白白,像是普山普岭盛开的白洁茶子花,或者是压着青松翠竹的一点瘦雪。

等人走近了,李跃青才看见水鹊一直在小心呵气,吹出来的热气,化作白雾,人边走,雾边往身后飘散了。

“真有这么冷?”

李跃青斜倚着自行车问他。

水鹊下巴压着红围脖,上下点点头。

李跃青拿出兜里揣的东西,是一个用油纸袋包着的红薯,个头很大,底下烤焦了一个角,香甜扑鼻。

“辛苦了,小水老师。”他递给水鹊,“吃这个暖暖?”

水鹊从棉袄的衣兜里伸出手来,碰了一下油纸袋,就和撩到火苗一样迅速收回去。

李跃青解释:“还是烫的,我在灶膛里烤完就带过来了。”

他低着头,帮忙把红薯的皮剥开了,底下是烤过之后橙红的饱满肉,蒸出热气,冒着光泽。

送到水鹊唇边。

李跃青示意:“喏,吃吧。”

水鹊吹了吹,又吹了吹,再小心地下口。

李跃青感觉他吃东西的时候,像某种该被人揉在怀里的可爱生灵,舌是小猫舌,一点烫也受不了的,胃是小鸟胃,多了又吃不下的。

“好吃!”

水鹊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李跃青。

“这个红薯好甜。”

糖分累积得特别多,吃得水鹊满足地微眯起眼睛。

李跃青忽地问:“你是不是大寒之后就要回家?”

大寒之后没两天就是小年,那会儿回去正好赶得上。

水鹊重重点头:“嗯!”

现在才刚过小寒。

但天气已经足够冷。

村头村尾的水田和池塘全结上了一层大冰盖,有时候顽皮的小孩踩在野塘上,蹦蹦跳跳不留心,冰盖漏一个洞就要冷湿鞋。

石板巷子和青瓦屋,连绵的后山和四散的河汊,连夜鹅毛雪一下,天地全被厚白覆盖。

水鹊坐在自行车后座上,迎面有冷风打,他额头抵在李跃青脊背后方,又去扒拉自己的红围脖,恨不得把小脸全用枣红色的围巾蒙上。

用围脖包着小半张脸,还能闻到村头巷尾的豆腐香。

过冬这边家家户户要做豆腐,腌腊八豆,酿冬水甜酒。

因此这个腊月是石磨豆腐的月份。

水鹊喜欢甜酒,是糯米酒,味甜而香,度数低,和糖糍粑或者是煎鸡蛋一起煮开,唇齿留下的是糯米香。

李跃青送他到知青院门口的地坪。

水鹊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他,“为什么你的手不怕烫?”

他说的是李跃青刚刚和没事人一样帮他拿着红薯。

“你张开手。”

李跃青说。

水鹊听话地从兜里抽出左手来,摊开。

他手心嫩得没一点茧子,肤肉泛着浅粉色,掌根和指尖要红一些。

李跃青张开自己的手掌,晃了晃,“看见没?茧子。”

是做农活、做木工留下的,掌根是粗茧,指节缝隙里的是薄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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