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51)

作者:雾家三岁


仅仅一次眨眼,我的双腿还保持着努力向上攀爬的动作,两只手还得时不时挥开眼前锋利的枝叶,虽然不会受伤,但我无法忍受,它划过皮肤似乎能割下一层皮肉的毛骨悚然。

瞬间向阴郁的绿色告别,被粗暴地塞入另一个地方。

我僵持着怪异的姿势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新世界。

上了年代的老房子,每一处缝隙里都无不透出时光的痕迹,但依稀还是能从精致的刺绣桌垫,水晶碎琉璃勾结成的流苏窗帘看出,以前这幢房子的华丽辉煌。

现在的主人显然没有花心思在房子上,繁复精美的吊灯上蒙着厚厚的灰尘,柔软的毛缕绒面桌布干硬的打结,木门精致优雅的花纹似乎被一次次剧烈的开关破坏,留下难以忽视的裂纹。

而且,有意无意的,画面似乎加上了老照片的滤镜,显得古朴而怀旧,甚至从灰蒙蒙的窗户向外看去,连天空都是陈旧的暗黄。

这是哪里?

我的大脑微微发痛,似乎触及到了核心的神经,将熟悉的不熟悉的统统装入大脑,迅速的核查比对。

似曾相识的画面。

——“Déjà vu”

也许是海马效应的浮现,要知道我的想象力一向出色,比起常人,我大概拥有超越了数字限制的幻觉记忆,这个理由可以更好的抚平大脑迟迟得不出答案的焦躁。

“砰!——”

撞击的清脆声从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

我不假思索地快步走过去,这不像是惯常畏畏缩缩的我,这是我的世界,没人能伤害我,至于深入骨髓的恐惧,或许已经在幻想的卢布廖夫长成了雄伟的参天大树。

我放轻脚步,仍然抵挡不住年岁已高的木质地板发出嘎吱嘎吱的shen呻 yin吟。

咕噜咕噜的摩擦,在低沉的碰撞里重归安静,随着我的靠近,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炸裂般响起。

“滚开!离开这个房间!!!”

“该死的!你怎么不滚开呢······你想呆在这里吗?!!小蠢货!连你也想赶我走······”

几乎是第一眼,我就知道了她是谁。

弗洛夏的妈妈——莉莉娅。

是啊,根本不是玄妙的既视感,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弗洛夏混乱的记忆里的一个场景,在深夜的梦境里不断闪回出现,又被小心翼翼地埋藏起来的过去。

“好呀!!我的弗洛夏长大了,妈妈这就走······滚得远远地。”反讽的语气里遮掩不住的不屑一顾。

我来不及躲藏,被莉莉娅穿体而过,我松下一口气,我总是难以时时提醒自己,这是在梦里。

很难想象,众人口中雍容华贵、温柔善良,没得像是掉落凡间的密尔特斯小公主,会是眼前这个被酒精腐蚀了的粗鲁的中年妇女。

她衣衫潦草,白皙的皮肤被浮现浮肿的枯黄替代,一双美丽的碧眼早已浑浊布满血丝,挺拔纤细的身姿正歪歪扭扭地用力折磨着不堪承受的木地板。

第47章

Chapter 46.玻璃碎片

就在这时,我发现了巨大的柏木书桌后,耸动的身影。

有点不对劲儿。

我本来站在向内打开的门内侧,注意力附着在晃晃悠悠的莉莉娅身上,她缓缓远去的身影牢牢印刻在我的视线中。

然而猛然间,我的视线就被从走廊中剥离,强制地看向室内。

突兀的视角转换方式,与从卢布廖夫的森林瞬移到这里,过程感受相似的巧妙。

也许这不是我的梦境?

我猜测着,它给我呈现所有它想告诉我的事情,我只需要接受剧情的走向,一步步按照它安排的路线走下去。

我抬脚走进房间,虽然没有选择,但我却感觉它不会伤害我。

仍然是我的直觉。缓慢的,沉静的步调,温暖的像是可以包装过的色调,透出一股怀念的安稳,甚至是骂骂咧咧的莉莉娅,也在柔焦的镜头下显得自然无比。

我在桌前站定,低头看着蹲在桌角的女孩。

比起认出莉莉娅,我花了一点时间才确认眼前的女孩是弗洛夏,真正的弗洛夏。

大概是从未站在其他角度,用审视一个陌生人的目光来看自己,陡然间升起一股不协调的怪异感。

又或者是当灵与肉渐渐契合,两者之间微妙的距离感随之消失,会不由自主地忘记那不是我的身体。

在卢布廖夫宽敞的盥洗室,我无数次在镜子中看到陌生又熟悉的自己,苍白、阴郁、疲惫,在暗淡的双眼里,压抑的表情似乎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我以为不只是自己本身的原因,原本瘦小的,营养不良的身体,间接加重了我病恹恹的神态。

然而,我现在知道了,那些仅仅是我的原因。

比起我的样子,她看上去小了许多。九岁?十岁?脸上还有着肉乎乎的婴儿肥,白皙的皮肤在柔和的午后光晕里透出粉粉的红。

小弗洛夏正在收拾碎裂的酒瓶,一地散落的碎片证明了刚才发出的声响。

绿色的玻璃瓶被用力的粉粹,除去几块较大的碎片,其他都碎成了肉眼难见的渣子。但幸好落日的余晖钻过落地玻璃窗,让整个房间静静地沐浴在暖黄色柔光中。

蜿蜒曲折的木质纹理吸收进了更多的光芒,悄悄地抹在碎片之上。倾斜的墨绿色鞋面,放大投射的轮廓,像一片片微波荡漾的碧色,星星点点的闪耀,忽闪忽现,呼吸一般的璀璨。

小弗洛夏托着乳白的盘子,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一粒粒绽放光彩的细渣放入盘中,谨慎又熟练。

浅金色的长发软软的垂落,随着动作微微晃动,似乎不小心就能洒下金色的粉末。

她的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跟随着手上的动作,嘴唇微微抿住,尽管是郑重其事的神态,却脱离不开的稚气,让我很难把她当作成人一般。

如果没有我的出现,这幅场景美得像是一幅画儿了。

厚实的白色纤维的画布,从基调的颜色,一团一团叠加,粗放些也没有关系,颜料在氧化着妥协,经历了繁复的美感。

是那样用金属低调的雕纹的画框装裱起来,挂在永远接触不到阳光的墙壁。

这么说,弗洛夏本来就是一幅画,全球巡回展览后就由私人收藏家永久收藏起来的画。

我蹲下身子,距离弗罗夏一个她的影子。

她看上去用不着我担心,纤细的手指轻松地控制着小小的镊子,动作老练。

说实话,我不是很想见到以前的弗洛夏,尤其她还是个小孩子。

她的生命将在不久之后终结,由我替代,延续下去。我从未拥有过预知未来的能力,现在当我面对面看着一个真实的人,我明白,这种能力的感受实在太糟糕。

“唉······”

我撑着下巴,无奈地叹了口气。

半开的窗户,属于秋天的风带上不经意的寒意,摇动了竖起来的米色丝绸窗纱,精巧的小孔上细小的铃铛坠儿清脆的铛铛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叹气?”

浅浅的声音混在让画面鲜活起来的响动里,听得不是很清晰。

为什么小弗洛夏能看到我,明明莉莉娅······我吃惊地望着她。

小弗洛夏像是没有出过声一般,一丝不苟的专注。

我试探性地回复:“因为···我不开心。”

我紧盯着她的脸庞,不想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辜负我的期待:“不开心······活,下去···不好吗?”

她第一次抬起了头,看着我。

阳光里的暖化的浅灰色里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有单纯的疑惑和好奇。

一望见底,清澈透明。

黑色的瞳孔盛不下多余的墨,爆炸的碎片晕出墨色的细线,在浅蓝色沉淀到水底的灰色水面,留下了清晰的痕迹。

在如镜子一般的双眸中,我看到了惊慌的自己。

十三岁时弗洛夏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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