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293)
作者:雾家三岁
“殿下,抗生素起效需要时间,弗洛夏很快会好起来。”镇定而平稳的声线,在床的另一侧,卡斯希曼医生将某个金属物体凑近我的耳朵,我反射性地躲开。
但实际上,我动不了,一声尖锐的“哔——”后,卡斯希曼医生说:“39.1 度,比一个小时前已经降下 0.5 度,她的确在退烧。”
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我发烧了,随着这个念头的产生,我觉得燥热开始从血液中蒸发,穿透血管肌肉,蔓延到皮肤。
寒冷被彻底融化,水分大量蒸腾,很快我就热得受不了了。
「太热了!」
「烫!好烫!」
我迷迷糊糊地大叫,一声又一声,我迫切需要一盆冰块,或者干脆把我丢进贝加尔湖,我快要被烧死了!
很快,我发现没有人能听见我的呼喊,因为卡斯希曼医生慢悠悠的声音压过了我的喊叫。
“脚部韧带拉伤,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血肿导致发炎,高热也是炎症的体现,不过不用太担心,明早她很可能就会退烧。”
那我就要被烧死了!我不可置信地嘶吼,我失去所有理智,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炙烤我的痛楚上。
我的痛楚没人听得见,但我不能停下吼叫,恍惚间,我仿佛是十五世纪被污蔑成女巫,在众人注视之下被绑上火刑架,熊熊大火混合油脂刺鼻的味道,狂风助长火势,我眼看着火苗舔舐脚趾,烧起来了,我在火中绝望地挣扎,烧穿了喉咙,连声音也被塞住,我的眼泪被烤干了。
“巴甫契特的护卫都是摆设吗?麦娅,你怎么会放任弗洛夏被阿纳斯塔西娅带走,我说过了你必须贴身保护她。”弗拉基米尔冷冷地发出责难,但顾忌什么似的,他声音压得很低,堵在了嗓子眼。
墙角传来动静,一句低低的:“我很抱歉,殿下,是我失职了。”
麦娅吗?我听到她靴子的鞋跟撞击的响动。
我烧得迷糊,听力却像是放大几十倍,我没放过一丝声响,这间屋子里还有人。
我猜对了。“殿下,当时小尼可诺夫先生也在。”来自比麦娅更近的地方,恭敬的不陌生的声音,是斯达特舍先生。
“尤拉?如果不是他越过巴甫契特及时禀告我,你们打算和卡亚斯贝一起隐瞒我吗?”弗拉基米尔轻飘飘地说,他似乎笑了,从舌头下弹出的阴冷笑声,在他拉长的语调中变得可怖。
低气压笼罩下来,每个人都感到了弗拉基米尔压抑的怒火,呼吸都紧张起来,我能接收到的声音一下子小了许多。
难捱的安静,我不知道弗拉基米尔是什么表情,我猜那双深蓝的眼睛里可能会有浓稠翻动的黑暗,将不安蔓延到每个人身上。
过了一会,我听到一声极浅的轻咳,比起斯达特舍先生而言陌生了许多。
“殿下,卡亚斯贝大公嘱咐在公事访问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再报告给您,而且···”我想了半天,才意识到这是弗拉基米尔身边总是神出鬼没的列昂尼德先生,他犹豫了一会说:“那天,守卫们发现了小马尔金先生的车辆······所以,保险起见不得不分配大半的人员负责警戒。”
气氛并没有因为列昂尼德先生的话好转,反而愈加窒息,我觉得不止我一人饱受折磨,此刻这间房是严刑拷打的监牢,没人会好过。
小马尔金?
——安德廖沙?我后知后觉地把他们联系起来,大脑迟钝地转动,可能思考这一行为是压断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的精神被一次小小的思考摧毁了——混沌重新掌控了我,被倾听分散注意力的疼痛再次将我包围。
下坠,还是上升?燃烧的火焰燎动黑烟,灰烬随着风四处飘散,我觉得痛楚在无尽的磋磨中变得麻木,我的意识上下浮动,惶恐不安。
我也许想要知道关于安德廖沙的事情,不过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现在我什么都想不起来,我可能无声地哭泣着,因为那只手再次抚上我的脸庞,轻柔的,我像是飞上了天空,眼角触上蓬松的云朵,说不清是冰凉还是温热,但一定很舒服。
五感消退后,在煎熬变得纯粹而单调后,他的触碰是我唯一的期待,我眷恋他指尖滑过,肌肤相接的地方闪现丝丝电光,细微的刺痛,带来特殊的满足感。
“弗洛夏。”唤着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我朦朦胧胧地察觉到,他离得极近。
他的气息是凝滞的折磨中,撕开的缝隙,爬过我的下颚,嘴唇,鼻尖,继续向上,他停下来,在我的眼皮上落下一吻,再一吻,他的唇是冷的,在我滚烫的眼皮贴上的瞬间,难耐的呼吸着。
“弗洛夏。”
他一点也不腻味似的,一串吻如繁星洒落,印在眼角,然后我感到一滴水落下来,随着他的吻融进高温里。
我费力地掀开眼皮,光从窗户上透进来,第三天,我默默数着,今天已经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三天。
慢慢爬起来,我看到手背上新的针眼——每到傍晚,卡斯希曼医生会为我输液,原本只有抗生素和助眠、止痛,后来又加上其他药物,我没有问他,总归醒来时已经被拔掉了。
频繁的输液,使身体水肿得严重,我的眼皮同样很肿,睁开都要费不少力气。早餐会在我清醒的不久后送来,我懒得想他们怎么估算时间精准,送餐的人一般来说都是麦娅女士,她也不会停留多久,大多时候房屋里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
前两天,我的大脑还处于宕机,状态实在糟糕,我迷迷糊糊吃下点东西,然后在助眠剂的作用下昏睡过去。
就算清醒,我也出不了门,我扶着墙一步一步慢吞吞地挪到盥洗室,脚上固定着高分子夹板,外圈绕着一层白色绷带,我两眼无神地坐在马桶上刷牙,脑子里乱得像浆糊。
屋子里没有其他人,起码在我艰难撑开一条缝的视线中是这样。
我吐出泡沫,摸了摸后脖颈——夜晚却不是这样,在药物作用下,我昏昏沉沉地闭上眼睛之后,空气中就会出现弗拉基米尔的气息,他有时会牵起我的手,从十指相扣到缠绕上彼此的指节,他不厌其烦地游戏着。
有时他的呼吸会留在我的耳边,他克制着呼吸的频率,就算是这样,皮肤上绒毛不可避免地被触动,我半梦半醒间偶尔翻身,他的气息会缓慢地爬上我的背脊,将我拢在怀里。
大多时候,他什么也不做,只是闯入我静谧的梦里,他的气味久久不会散去,我似乎看到他沉静的注视,坐在床头那把椅子上,在黑夜中熬过漫长的等待,然后在天光大亮前悄然离去。
所以,我从没觉得寂寞,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他在躲着我。
但又无法远离我,我抬头看向镜子,干燥起皮的嘴唇弯起弧度,我竟然在笑。
弗拉基米尔等待我的原谅,但似乎不敢面对结果,像怯懦的罪犯,恐惧听到迟迟没有落下的法槌,和冷酷无情的判词。
哼,我钻进冷水下面,这是欺骗的审判,谁都逃不掉。
我掰着手指,第六次,还是第七次数着日期——记忆力在药物作用下不堪一击,我怀疑谁往我脑子里灌了一桶胶水,大脑褶皱都被填上了,平滑无比,导致我必须重复计算。
我不想承认自己在等他,在吃过早饭后,思绪终于不乱得像打结的头发,我够到床头的一本书,扫过封面后,随手翻开到某一页,囫囵吞枣地读起来。
这些书还是罗德夫先生昨天下午送来的,他的眼光很不错,各种类型各种风格,罗德夫先生总是能选出我喜欢的书籍。
第240章
Chapter 239.爱河(二)
午餐一如既往是麦娅送来,她盯着我只吃了几口,苦恼的表情定格在她脸上,我有些不好意思,但几乎零运动量没有带来多少消耗,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她走前告诉我,目前我的实际监护权马尔金家族和巴甫契特各占一半,所以明天开始她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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