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258)

作者:雾家三岁


走过黑斯廷光亮照人的瓷砖,走过哥特的尖拱,玻璃镶嵌画投下了光怪陆离的阴影,我几乎能感到身上黏着弗拉基米尔的味道,缠绕在我的颈部,我的手腕,腰间,全身打上了他的标记,无法挣脱。

我感到战栗,不只是惧怕,还有更让我恐慌的东西。

阿纳斯塔西娅开来了车,她递给我一块毛巾:“擦擦脸。”我愣愣地接过,才发现找伞的时候淋湿了肩膀。

“谢谢。”我看着阿纳斯塔西娅发动车子,驶离了黑斯廷,经过初级部大楼,最终离开了圣尼亚学院,我攥紧了毛巾,及其缓慢地长长地深呼吸一口气。

车速不快,水飘到车窗上,冷空气与暖风隔着玻璃碰撞,蒸汽融化边界线,森林轮廓朦胧而错乱不堪,指尖划过,水滴晶莹透亮。

——我看清了爱情真正的样子,并不完全美好,怪异丑陋也能形容它,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能拒绝,我已经丧失了说不权利。

“弗洛夏,你的嘴唇···看上去不太好。”阿纳斯塔西娅一定是一肚子疑问,她犹豫了很久,良好的教养使她无法直截了当地问我,她尽可能地婉转迂回。

她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我为什么会拉着她,逃命一样地离开校园,我感激地笑笑,不过,我按上嘴角,立刻感到一阵刺痛,我昂起头,对着后视镜检查——糟糕!嘴角破了皮,有些泛红,都怪弗拉基米尔。

我没打算瞒着任何人,身边的每个人都有秘密,我不希望把这场爱情变成另一个秘密,秘密太多了,会把人拖累变得辛苦,我坦率地说:“阿纳斯塔西娅,我刚遇见了弗拉基米尔,我们,咳咳,我们吵架了。”我闷声闷气地,刚才争执耗费大量精力,我有些疲惫。

“你们···或许正在恋爱中?”阿纳斯塔西娅不愧是将要跳级的好好学生,她极快地抓住重点。

我有气无力地点点头:“是啊。”谈一场要命的爱情,谁家小情侣的爱情动不动和生与死挂钩,一次就拿一辈子做赌注,怎么都不能说是正常。

“果然···”阿纳斯塔西娅似是而非地发出一声感叹,她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所以,你和殿下吵架了?” 她不能相信,因为那个人可是罗曼诺夫,她的眼神透露出难以理解的困惑。

在“他们”这群人看来,弗拉基米尔是高贵不容触碰的王子殿下,任何挑战罗曼诺夫权威的行为都将被视为对“他们”的宣战,为了“他们”的利益与荣耀,他们不会做出扰乱秩序的事情。

可我想爱情本身既不讲道理,又没有规则约束,今天的弗拉基米尔对我而言就是个粗暴的,坏脾气的男朋友,一提起他我不满地说:“对!你知道吗?他简直莫名其妙······”

“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吗?”阿纳斯塔西娅露出担忧的神色,她可能觉得我这个小身板很难和弗拉基米尔硬碰硬。

不好形容不了事情怪异的走向,说起来我不是去找安德廖沙的吗?怎么会惹到他,我被他奇怪的怒火搞得一头雾水。

“我也说不清。”人心复杂而又多变,我心有余悸地摸摸刺疼的嘴角,“总之,糟透了···”我解不开困难的数学题,背诵了满脑子的公式也没用——爱情这道题更是高深莫测。

阿纳斯塔西像一个真正的贴心好友,她无法放着苦恼的我不管,她想了想,格外谨慎的,轻轻说:“弗洛夏,你喜欢殿下,对吗?”

我迷惑地眨眨眼:“喜欢,可···大概不是他想要的喜欢。”我不确定地回答。

“喜欢就是喜欢,不用考虑很多,也根本讲不清楚,互相喜欢更难得,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阿纳斯塔西娅坚定地回答,她快速地扫了我一眼,我怀疑我看错了——她是光彩照人的阿纳斯塔西娅,我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羡慕我。

——慢着,也许她的婚约实质上是一场彻头彻尾的单恋?可如果安德廖沙不喜欢阿纳斯塔西娅,他完全能够拒绝这份婚约,不至于走到这个地步,马尔金家没有拒绝的原因未知,也许安德廖沙的反常不是因为婚约?可这又绕回来了。

根本说不通,头一下下随着颠簸的路况磕在车窗上,我隐隐觉察到还存在某种力量藏在暗处左右其中,犹如四溢的雾气半遮半掩。

思考不是我拿手的事情,特别是关键信息缺失严重时,只会白白杀死脑细胞,我晃了晃脑袋,试图把纷乱的思绪晃出去:“你很喜欢很喜欢安德廖沙吗?”我认真地问她。

阿纳斯塔西娅直视前方,她沉默了。

或许,不是每个人都能把爱意诉之于口,我默默地想着。

“抱歉,我···”

我认为自己的问题有些唐突,正准备向她道歉时,阿纳斯塔西娅笑了出来:“没关系,我也在想,我真的很喜很喜欢他吗?”她的笑容是捉摸不透的积雨云,微微垂下的眼帘让优雅展现的恰到好处,多一分就热情,少一分则寡淡。

“我说不清,但我知道我的心是朝着那个方向,这就够了,我会努力的一步步走到他身边,以后有的是时间留给我慢慢思考。”她淡淡地说,眼眸里却是柔情,仿佛里面浸润了雨天的湿气。

阿纳斯塔西娅是勇敢的,她不缺少勇气,即使是不确定的爱情,我敬佩地盯着她,越了解越觉得她真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

“你呢?你很喜欢很喜欢殿下吗?”阿纳斯塔西娅学着我的口气,重复重读“喜欢”,促狭地朝我挤挤眼睛,“有多喜欢?”

“呃?”我被问住了。

被爱意烦扰的大脑,光是保持理智已经相当艰难了,没有多余精力供我搞明白这个难题。

阿纳斯塔西娅看我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心提示道:“像是你托我在维尔利斯特南面威尔逊广场买到的蔻蔻诺斯新口味?还是你迫不及待和我分享的画作?或者是你珍爱的黑胶唱片,你期待回到的卢布廖夫,你的母亲索菲亚,亦或是···安德廖沙?”她积极地我提供许多选择,因为爱情说到底也是一种可以被归类的情感。

不对···我皱起眉头。

不!不一样,我条件反射地否认道:“不是的,不是那种···”我缩起脖子向后靠,窝在椅背里,紧紧地环抱着自己。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犹豫,还有茫然:“···当我独处时,安静会让我想起他,在醒来后,我会回忆起梦中朦朦胧胧的他,闲暇时,上课恍神的瞬间,发生了令人感到开心的事情,或者难过得想要哭出来时······”

我抱着胳膊,像是把自己剖开,全暴露出来使我感到不自在:“ ······沿着森林边缘散步,我会停下脚步,徒然地想他,想要见到他。”

总是控制不住,思念在心脏里纵情疯长。

“哈···”阿纳斯塔西娅细微的异样一闪而过,她呼吸阻滞一秒,了然爬上她的面孔。

“真动人啊···”她感叹道,说不好是遗憾还是惋惜,“这就是爱情么,单纯的想念就会让你忍不住笑意,还有烦躁,期待的坐立不安,微妙的嫉妒,像只贪婪的小虫子不停地啃噬心灵···”

我静静聆听着,阿纳斯塔西娅有很多心事的样子,她无法全部倾吐出来,她的眉眼间弥漫着散不去的忧愁,我希望她能开心些——可小镇连绵的雨水给她增添了额外的苦恼。

——等等。嫉妒?微妙的嫉妒···

我细细咀嚼这个词,忽然灵光一现,恍然大悟,我猛地转过身子,安全带险些勒紧脖子:“阿纳斯咳咳——咳咳——”

“你还好吗?怎么···怎么了吗?”阿纳斯塔西娅没有适应我的一惊一乍,随后我死灰复燃的咳嗽使她可能以为我突发恶疾,她立刻摸出一瓶水递给我,还少见的结巴了。

咕咚咕咚——冷水将嗓子的燥意缓和不少,我按住疼起来的胸口,郑重地注视阿纳斯塔西娅:“谢谢你!阿纳斯塔西娅,你帮了我大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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