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187)

作者:雾家三岁


某种被忽视的缺陷造成漫长时光里无数次的忍耐,这种不算好习惯的习惯,让我在上车后三分钟内完全平静下来。

车子正在驶离维尔利斯特,色彩斑斓的小镇飞快略过,停留在视网膜上流动的色彩自由得好像可以飞起来。

“我们去哪里?”我从身后绚烂的色彩中回头,提出了关键问题。

安德廖沙停顿一下,平静地说,

“圣奥茨特。”

车窗外,绿色像是溺水的青苔,随着铅灰色的石块缓缓沉降,稀释,越来越多蓝色占领视野,成为具有压倒性力量的存在。高大的冷杉占据公路两盘所有土壤,广阔没有尽头的锥形树梢傲然耸立,驻守在浩瀚未知的冰川之外。

我应该感到寒冷,因为车子正飞速驶向似乎永不消融的北境。

“这是安排好的行程吗?”我在脑海中挖掘有关这次出行的所有信息,出于对我那令人堪忧的记忆力的不自信,我不得不多考虑了一会,最后我得出了结论——除非我失忆了,不然我确实不曾知晓。

我之所以会这么困惑,是因为金布罗女士的第一节 礼仪课让我明白了ProgrediorTempus这种古老的社交礼仪。会见,拜访,回访,聚会等等实质上是双方的约定行为,邀请者需要给予对方充足考虑和准备时间后,发出邀请,如同发出一种礼仪性很强的知情书一样,不仅要力求合乎礼貌,取得被邀请者的回应,而且还必须使之符合双方各自的身份,以及双方之间关系的现状。被邀请者则要经过考虑,及早地作出合乎自身利益与意愿的反应。

在这项规则中,心血来潮,突发奇想,兴之所至是极其不受欢迎、缺乏教养的举动。一直以来,成为了我这个鲁莽的规矩破坏者的保留项目,安德廖沙不会做这种事情。

“你昨天就应该收到邀约了。”安德廖沙惊讶地挑眉,他的困惑不比我少,“索菲亚夫人昨天来过了,她什么都没有告诉你吗?”

昨天的记忆并不美好到让我反复回想,但我的确没那么遗忘,我肯定地点点头,“如果你是指有关圣···圣奥····之类的,我想她没有。”

“圣奥茨特。”安德廖沙似乎想笑,他还是忍住了,他刻意忽略索菲亚的失误,用我的小结巴掩盖过去,没有继续追问。

圣奥茨特(St.

Ozter)位于俄罗斯东北部的艾尔比罗特德斯州,罗蒙诺索夫山脉夹杂着来自新西伯利亚群岛的风,经过北极到埃尔斯米尔岛,安加拉河离开伊尔库茨克后继续向北奔腾而去,向西奔流汇入叶尼塞河,圣奥茨特就伫立在叶尼塞河的尽头——北冰洋内唯一的不冻港。

每年的初春,从三月开始到四月底的两个月时光,欧洲特权阶级们迎来了他们的悠长假期“社交季”,在这段社交活动最为频繁的Social Season里,密集地举办一系列能够创造非官方社交氛围的活动,赛马、狩猎、滑雪、花展、舞会、晚宴等等。

为了区别于其他层次的社交活动,体现参与者的身份与权力,因此制定了一系列严格的审核规范和筛选制度。

由此,古老而奢靡的仪式构成了最为宏大的权利舞台。随着时代发展,这场聚会不再仅限于王室和顶级贵族,一些中小贵族和新兴资本巨头也获得了入场许可,但也只是许可,由于大贵族对经济政zhi 的垄断,他们忠诚且牢固地托起了王冠,所以需要更多的追随者和见证这份光荣人。

围绕着华丽迷醉的晚宴,杯觥交错繁华绮丽的微醺里,石油,jun 火算是前菜,政zhi,权利的公开售卖,政治联姻下不动声色的稚嫩却世故的少年们,伴随着丑闻,妥协,在纸醉金迷中熠熠生辉,交易在进行着。

一次次利益划分、权利与财富的碰撞,让一曲曲的讴歌赞美摇曳在金碧辉煌的宴会厅上空,这大概是假期的实质。

这一点在以前没有人能成为例外,欧洲各国王室交换着继承人,贵族们游走在王权之下,坚守着家族荣誉,本身也不该有例外的。金布罗老师隐晦的提过,如果没有我,这个位子很可能是大不列颠第一顺位继承人的小女儿,瑞士国王卡尔十七世唯一的孩子,或是西班牙国王的那对双胞胎女儿其中一个等等,如果殿下任性一些,巴甫契特事务官也早已列好足够长的名单,阿纳斯塔西娅,吉安娜,还有血统纯正的女孩子们不出意外也会出现在那份名单之上。

“就是这样···虽然无趣,今年的社交季由卡斯辛基家族负责,他们掌握了全球四分之三的石油天然气资源,圣奥茨特从一百年前就是卡斯辛基家族的领地,所以今年的户外活动大概只有冰钓和滑雪了。”安德廖沙不厌其烦地向我解释,他的声音有些嘶哑,一副兴致索然的模样。

圣奥茨特有着丰富多样的四季景观,冬季和其他季节,冬季时这里的湖水会结冰,夏季七、八月都可能下雪。即使是现在三月底的圣奥茨特,也称得上严酷的寒冬岁月。

“哦······”我发出无意义地应和,多亏了他让我从记忆垃圾桶里翻出了曾经学过的课程,又恍然大悟索菲亚昨天来时的着装,大概是从圣奥茨特结束某场晚宴会直接过来,衣服也没来得及换,毕竟维尔利斯特距离圣奥茨特也只有四个小时车程。

我看着车外,越往北部,高大的云杉逐渐被冰雪覆盖,山脉被雪顶蔓延,组成纯白的天上河流在浅蓝的天幕下流淌,多么厚重的白色,纯粹而震慑着每一个到来的人。

我几乎没有见到如此压抑的白色,它们遮住了无限延伸的海洋,冻结盘踞在地球的顶端,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季风,雨水恩泽全球,仿佛是来自北极的神灵,用它们的方式俯视整个世界。

四周壮丽的阿尔卑斯山峰,被冰川水补给叶尼塞河、安加拉河和伏尔加河环绕。涌动着无穷的生命力,汇入最终的归宿北冰洋。随着车内外温差增大,我呼出的热气在窗户上留下痕迹,模糊着过于刺眼的景象。

“事实上,社交季已经过去一半了,这也是阿纳斯塔西娅和索菲亚夫人能有空去找你的原因吧。”安德廖沙继续跟我介绍,他勾起嘴角,笑容中压抑着不明缘由的,浅浅的讽刺。

我抹开车窗上的水汽,玻璃窗仿佛变成了冰块,手指经过的地方凝结成透明水珠,摇摇欲坠。“索菲亚夫人和阿纳斯塔西娅小姐都很担心你。”我向他解释,虽然我感觉自己才是一无所知的人。

为什么索菲亚没有告诉我今天要去圣奥茨特的事情呢?或许是她太在乎我的感受,明白如果我可以选择,那么我一定不会去。“我必须要去吗?安德?”我转过头,专注地盯着他,我的眼神中暗藏着祈求,还有无处不在的怯懦,我的社交恐惧从没好转过,除非不能,要么我实在太享受独处了。

安德廖沙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偏过头,“索菲亚夫人让我来接你,你之前的女仆萨沙上周就抵达圣奥茨特了。”

我一时没回神,直到被车窗过于低的温度刺痛指尖,我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索菲亚的安排吗?“好吧,我知道了。”我讷讷地点头,接受了这个答案。

我反而卸下了几分紧张,索菲亚不会伤害我,甚至不会做让我感到难过的事情,我相信她,接受突如其来的“假期”,如果它称得上是假期。我能感觉安德廖沙的怪异,这不只是一两天的事儿了,老实说,我可能并没有那么担心,他的行为像极了大多数的青春期少年,行踪不定,失联,脾气怪异···十八岁时偶尔不成熟也不必苛责,虽然对他们来说不是这样。也许安德廖沙的青春期复发了,很难说它是好事,但也坏不到哪里去。

“好吧,看来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度过了,所以,你不想我们一起度假吗?”我开着玩笑,希望安德廖沙能轻松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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