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163)

作者:雾家三岁


舒宾太太显然看出我的态度,不过她没有苛责我,这反而让我有些内疚。

接下来的时间我与舒宾太太随意交谈,虽然她并不经常离开维尔利斯特,身体并不十分健康,但她比我这个年轻人知道的新鲜事都多,一会是莫斯科的鲜花巡礼,接着飞到希腊五年一度的基督徒大游行,不一会扯回到圣彼得堡的巡回派画作展览。

一盘小饼干随着舒宾太太生动的讲述,很快全部进入了我的肚子,算上足足三杯咖啡牛奶,胃部饱胀的感觉不是没有原因。

舒宾太太希望我能留下来一起吃早餐,可我的胃已经不能吃下更多食物,哪怕是舒宾太太的手艺,我衬着手帕拖着购物袋向舒宾太太告辞了。

回到家里后,我光上门直挺挺地瘫倒在入口处,感谢舒宾太太的手帕,我的手指没有在遭受更多压力。我踢开鞋子,拉开外套的拉链,面朝下脸颊贴在冰冷的地板上。

我静静等待,心跳从快速变慢,最后匀速有力的跳动,被搅乱的空气渐渐沉淀,慢慢安静下来。

我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宝贵而难以得到,能让不想记住的事情埋进记忆的垃圾堆里。

“叮——铃铃铃,叮——铃铃铃”客厅的电话爆炸着轰开了安静,我深吸一口气,慢慢爬了起来,能给我打电话的人本来就不多,不用排除法也大概能猜到是谁。

“您好,这里是弗洛夏。”我将刺耳的电话铃声终止,照例问候。

“弗洛夏,你的手机怎么没人接?”果然是安德廖沙,他的口吻很轻松,以马尔金家的防卫手段,我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会第一时间知道。

安德廖沙送给我一部最新款智能手机,不过有了笔记本电脑后,手机一直连着充电线没有离开过。“因为它在充电。”

我一板一眼地回答。

“哈哈,弗洛夏你怎么会像是一个上个世纪的老年人,电子产品接受度可以再低一点吗?我猜你就没有怎么用过吧。”

安德廖沙戳穿了伪装,他已经不期待我能像个正常的小姑娘追上潮流,只要不被时代的眼泪淹没安德廖沙就很满足了。

“哈哈哈哈哈···”

“你再这样,我就挂电话了哦。”我阴恻恻地威胁。

即使是生活在卢布廖夫,由于安德廖沙不住在家里,所以我和他相处的时间不算很多,可自从我来到维尔利斯特之后,安德廖沙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并且隔三差五就来这里观光,即使景点只有房屋周围五十米以内。

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紧密,感天动地的兄妹情演化成互相吐槽的现实哥妹,当然基本都是安德廖沙单方面的炮火威力更强,我唯一的杀手锏是“我要挂电话了”这一招。

虽然我能感受到安德廖沙在我面前和在阿纳斯塔西娅他们面前,以及面对马尔金先生、索菲亚是不同的面孔,不同的态度,可这里的人,我所遇到的人们都是这样,仿佛是践行丛林法则的变色龙,这不过是一种他们从开始学习说话时就必须熟练掌握的生存技能。

第136章

Chapter 135. 突发(一)

在这里,毫无保留的展现真实自我并不现实,没人能要求别人这么做,况且也许每一面都是真实的,所以,我想我与安德廖沙存在值得信赖的情感。

“OK OK。”安德廖沙先投降,“我是想告诉你,后天圣彼得堡有一个画作展览,尤拉的叔叔文化教育部大臣牵头举办,其中有你最喜欢的巡回派画家希施金的画作,你想要一起去看吗?”

圣彼得堡的展览?那是舒宾太太提到过的画作展览。“···我想一想···”我迟疑了,索菲亚给我的自由限制在维尔利斯特的南部,连北边我都不能去,那里的游客太多,保镖们的工作会因为汹涌的人潮增加难度。

索菲亚的保护欲有增无减,“我不想在听到你受伤的消息了。”她这么说,我无法控制意外,只能控制住自己。

可是,那些是希施金的真迹,错过了这一次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看到···

“弗洛夏。”安德廖沙的叹息从几百公里之外落到我的耳膜上,“我的妹妹,你不是长发公主,你难道一辈子就生活在那个小小的房间里不出来吗?”

我不是被仇恨囚禁,但爱与恨一样都是无比强烈的情感,所有情感中最极端、互相抵制的情感。但是它们有相似的地方,爱的枷锁你甚至不愿意逃离,也不能这么做。

“不是的,只是我在这里更安全不是吗?”

安德廖沙和索菲亚不一样,他很早以前,某个雪夜的星空下说过,他想要我自由,随心所欲自在地生活。“如果只是为了安全,巴甫契特才是最好的选择。”

“对不起,弗洛夏,我感到抱歉,我不该说这个。”安德廖沙急忙道歉,他明白巴甫契特对我来说是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没关系,安德廖沙,我刚才在思考。”我轻轻说,他说得没有错,在安保几乎到达极致的前提下,我还要躲到什么时候?“如果你向索菲亚提议就好了,我没有这个自信。”

“当然,我会告知她。”

安德廖沙的话让我的心境出现了一种波动,很难说到底是什么,大约不是坏事。

挂上电话后,我产生了一些不知所措,我的适应力很差,熟悉并且接受一件事情需要时间,在内心里反复磨合直到最终认可,我一直以为安安静静地蜷缩在维尔利斯特是一件在正确不过的事情,可又好像不是这样。

犹如把头沉入乌黑的沼泽里,大脑中满是黏糊糊的泥浆,我的思考额度不够用了,看来这么复杂的事情等到迫不得已只能硬着头皮面对的时候,再去解决也不迟。

鸵鸟效应发挥作用,我的脑袋空空,弯着腰把购物袋拖进厨房。

事实证明,我自己对自己的影响力低到可以忽略不计,我成功地失眠了。

因为自我调节是什么?可能是一句玩笑话,我睁大眼睛平躺在床上,手臂里抱着另一个枕头。

天花板的木纹在黑夜中模模糊糊,眨眼睛时某一刻的视觉暂留会歪曲那些线条,我控制好眨眼频率,想要困倦将我击倒。

眼睛传来酸涩的感觉,我抬起手,有些泄气地使劲揉了揉。

唉——这一声长长的叹息将肺里全部的二氧化碳吐出来,我紧紧控制自己不去想的那件事情,终于从堵塞的闸口凶猛地冒出来。为什么弗拉基米尔会让我离开呢?

我烦恼地一下子翻身坐起来,这个问题注定无解,我浪费睡眠时间来瞎捉摸还不如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问问他别具一格的大脑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他那个人,他们那群人不会做不符合自己利益的事情,我泄愤地丢开抱枕,一无所知的感觉真不好受,谜题太多,但是我的智商明显不能猜透。

我躺回去,重重地陷入被子里,我闭上眼睛的一瞬间,黑色褪色了,浓烈的色彩闪现过去,是一抹橙色亮光,弗拉基米尔站在那里。

他隔着夕阳,目光落在我身上,他勾起嘴唇,拉开笑容的弧度。

“我会保护你的。”他不开心,但笑容一点都不勉强。

我猛然睁大眼睛,眼珠子都要蹦出来,我一定是没有休息好,现在要赶紧睡觉,我拉起被子,攥到手心里,柔软蓬松的被子在指尖里被捏扁。

我喃喃自语,眼睛却不能闭上,我有点害怕,害怕闭上眼睛就会重新看到他,我不能去想了,那里是危险的陷阱,只不过表面涂抹上一层琥珀色的糖浆,被诱惑了就会被铁夹子夹住,锯齿锈迹斑斑扎进肉里,到时候就再也跑不掉了。

天空阴沉,压抑的氛围从暗淡的青灰色透出来。看样子又是一个阴天,维尔利斯特的阴天也不会特别昏暗,但今天是个例外。

我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从冷藏库中犹豫许久,挑选出一个又大又红的番茄,牛奶同样经过冰镇,喝下去食管一阵收缩,好像都能结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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