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求生记[重生](112)

作者:雾家三岁


我会心一笑:“当然了。这可是鼎鼎大名的画家施希金先生的《瓦拉姆岛上的松树》,照猫画虎只能使它看上去相似,没有原作的生气和活力。”

“我觉得你画的很好,换个说法,临摹得很好,我很喜欢。”弗洛夏摇摇头,否定我的说法。

我认为弗洛夏之所以如此肯定的说,是因为她不了解,于是,我从画架下方的柜子中取出一本画册。“希施金是俄罗斯最具代表性的巡回派画家之一,有个说法是他一个人就代表了一个流派。所以你不用安慰我,立意、技法、创意、构图、表现力、形式的创新这些方面基本都达不到合格线,只是我一个浪费纸张的兴趣而已。”

不久前圣彼得堡美术馆开办了一个《十九世纪的画家》展览,这本画册是随展会送出的纪念品,希施金的画也被收录在其中。

弗洛夏的眼神在画布上打转,她盯了好一会,又想了想,扬起脑袋认真地说:“那不一样,施希金大师的画是一种感觉,你的画就算是描绘相同的景物,感觉是不一样的,你没有全盘复制,而是加上了你自己个人风格的色彩搭配,所以我没有在安慰你,我是很客观的。”

她挠了挠鼻尖,接着说:“不过,你和希施金先生是无法比较的,当然了,如果非要放在一起看,我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违心地夸奖你。”

她说完就又将目光锁定到图片上。“希施金先生的画的树的确是现实中的树,走在森林的边缘时常可以看到,但为什么,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图片与实物以十比一的比例进行缩小后,图片的尺寸过于小了,弗洛夏不得不凑近观察,她的脸几乎要贴到画布上。

“希施金的画自始至终有且只有一个主角,那就是树,他为万树万木传神写照,无论是一片森林,还是原野上一颗孤独的参天大树,他用自己的方式去探索森林的奥秘。”我按住她前进的脸庞,画布上都是刚涂抹上去的颜料,照她这样的看法,迟早变成绿色的大花猫。

我说的话,在朗诵,也在悼念:“巨大的,充满生命力的绿色,浓重的,浅淡的,绿中夹杂着昏黄的颜色,衰败的,新生的,他们是树,用脱离了树这个简单的定义。生命从来不会平凡,在他的画笔下,史诗般的波澜壮阔,是生命不息奏响的圣歌。”

“所以你会觉得不真实,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是来自俄罗斯广袤的森林,希施金最爱做的事情就是背着画夹和工具,穿梭在野外,山间,他擅长写生,找个地方席地而坐,从日出画到日落。” 我将画册放到她手上。“哦,这不是我说的,我可没办法现编出这种文科生们擅长的词句,照本宣科罢了,这本画册上介绍得更加详细,还收录了希施金其他的作品,你可以看这个。”

弗洛夏爬上旁边的画凳,打开了画册,她的小脑瓜要掉进去似的,眼珠子也被里面的图片吸引了。

“你喜欢森林对吗?住在卢布廖夫的时候,你总是趁着马尔金夫人不注意,偷跑出去。”

我为自己泡了一杯洋甘菊茶,住在巴甫契特,不论是研究弗洛夏的治疗方法还是写 paper,或者与业界在这方面有成就的其他朋友联系商讨,问题始终存在,解决的希望随着时间推移越发渺茫,我一开始并没有预料到会如此快的出现瓶颈。

“嗯。很喜欢,但是我不喜欢巴甫契特的森林,太干燥了,弹出一个火星,就能将整片森林烧光。”

弗洛夏很诚实,她在很短的时间内与我建立起良好的信任关系,她很少说谎,只是习惯于回避问题,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弗洛夏分明没有撒谎,但透过她的语言,心态的转折,发病规律种种细节都验证着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结论。

弗洛夏隐瞒了一些东西。虽然直到现在我没有试图与她进行更深入的交谈,但我相信,她这样做可能不是出自她本身的意愿,简单来说,弗洛夏没有欺骗我,她只是无法分清真实与虚假。

她我揉揉额角,虽然现在的病人只有她一个,但她身上的问题比马尔金一大家子都要多。

“好吧。”洋甘菊茶入口微微发苦,后味也许会变甜,也许不会,因为我第一次喝的时候,它的苦味让我提不起第二口的兴趣。加入三块放糖进去,那种滋味,不需要在苦涩中等待就可以获得。身为英勇的俄罗斯联邦帝国的人民,没有甜味,生活就算彻底失去意义。

我眯着眼睛呷了一口,让花的甜香味冲淡疲惫:“看完了吗?喜欢他的画作吗?”

弗洛夏心满意足地合上画册,她从高高的凳子上跳下来,把画册交还给我。“只看了有关于希施金先生的部分,我很喜欢他的画。虽然他已经去世了一个半世纪,不能见到他是让人很遗憾的事情,但是他的画会一直在,也许就算是我死掉一个多世纪之后,他依然会像今天一样深深着其他人,然后在他们的人生中被铭记。想到这里我就很开心了。”她一下子激动,一下子低落,一下子欣喜,到最后眼睛都里在闪闪发光。

“嗯···嗯···特别弗洛夏风格式的演说。”我把画册放回原位,朝着她提议:“既然喜欢,那就不要只停留在口头上,去那里,随便拿一根画笔,把你脑海中闪过的画面想法画出来。”

她明显一愣,犹豫道:“······我是喜欢画画,只限于涂鸦,就是几笔线条,简单的图案,顶多用蜡笔填色,和你的画完全不同。”她一脸为难,停在原地没动。

“这些都是我曾经的作品,我不会将它们保留下来,画完之后再用白色颜料覆盖一层,重新在画上作画,不用担心你画的不好,你的画不论是惊为天人还是惨不忍睹,最后都会再次被覆盖,不要希望我会手下留情。”我从靠在墙上阴干的几个画板中,随便挑出其中一个,替换掉画架上只完成了一半的作品。

“别忘记了你刚才对我说的话,不要去比较,专注于自己想表达的东西就好。”

弗洛夏不再踌躇,她点点头拿起笔,摆出一个煞有介事的姿势,小声嘟囔着:“电影里的画家就是这样作画的。”一边抬起胳膊,将画笔高高地对准画布,开始作画。

“那你还需要左手端着调色板,看上去才专业一些。”说着,我将调色板递给她。

弗洛夏接过去:“没错,就是这样。”她的眉头皱在一起,小脸上满是严肃与紧张,她一声不吭就这样继续自己的画画工作。

但很快,弗洛夏高高举起的胳膊肉眼可见地打颤,左手托着的调色板也因为过于沉重被紧靠在腹部借力,才没有滑下去。

我安静地看着,将杯子中的茶水慢慢喝完。

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过去了···弗洛夏还在坚持着。

她画得很谨慎,并不允许自己出现大的纰漏。

我放下杯子,开口问她:“你累了吗?”

弗洛夏停下动作,“有一点······”

“···挺累的。”她的脸上有一丝红晕,额头上也渗出一层汗水。

“那为什么不停下呢?”我继续问。

她看了看自己的画:“因为,还没有画完,只画了一个角落。”

我轻叹一口气,走过去从弗洛夏的手中取走画笔。“你觉得画画是为了什么?你不是专业的画师,画画只是你的一种休闲方式,那么既然你累了,就停下来,不要让原本是为了开心的事情最后反而加重你的疲惫。”

弗洛夏茫然地站在原地,她的脸上有着疑惑和困扰。“但是,我还没有画完,万一当画作完成后,喜悦远远超过其中的辛苦,那么如果不坚持下去怎么会知道结果。”她低低地说着。

“你说得很有道理,但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画架的高度远超过你的身高,画笔也不适用于初学者,还有调色板,他是最大的型号,实木的重量在所有板子中都是最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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