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被夺走气运之后[重生](93)

作者:终欢


他被谢韫强拉着来了金隐阁,后者美名其曰要“将这出新戏讲给小寒听”,又嫌一个人无趣,硬要他作陪。

可如此开展,接下来必是错付真心,他实在瞧不得这个。

“别急嘛,”这戏的走向谢韫也没底,可总不能让顾随之就这么走了,只好哂笑着地拍拍他的肩,“这戏方才开场没多久呢。”

小千户同这丫鬟也算情投意合,二人私下诸多幽会,丫鬟牵肠挂肚,却在一次同小千户就寝时寻出香罗袖中一块手帕,顿知其觅得新欢,好似五雷轰顶,当场同其恩断义绝。

顾随之起身就要走,被谢韫劝住了:“云野,好云野,你再看看。”

少年将军咬牙切齿,偏头指向台子:“这究竟哪里有趣?”

墨寻垂着眸子,折扇合拢,有一搭没一搭点着掌心,面上瞧不出喜怒。

夫浩安嗤笑一声,嘴里塞着软糕,含混不清地说:“低贱下人,偶沾雨露已是殊恩,岂可肖想一世富贵荣华?”

这丫鬟魂不守舍,越想越气,终究不愿息事宁人,心悲好似扑火蛾,还要被刻意指去侍奉小千户的新欢小姐,为其挽鬓描眉,送其风光出嫁。

夫浩安翘着二郎腿,手上抛着柑橘玩,眼见那新娘子妆成,感叹一声:“肌肤如酥、眉目传情——美人就是好,无论何时都叫人赏心悦目。这小丫鬟也不赖,只可惜没投个好胎。”

墨寻轻笑一声:“投了好胎,便能尽遂心意么?”

“这话对也不对。”夫浩安瞥他一眼,瞧见昏黄琉璃光下照着的侧脸,光洁面上好似凝着羊脂玉,直教他看得心痒痒,“左右你我没这烦恼,总不至于事事身不由己。”

岂料临到囍堂前,这丫鬟忽的破口大骂,声声泣血,诉尽心中多日苦,反叫小千户母亲心生怜意,两桩婚事一次办,丫鬟终得侍妾位。

台上红纸纷飞,唢呐嘹响;台下一片哗然,嘈嘈切切。

谢韫也看得呆愣半晌,继而朝顾随之乐道:“我说什么来着?”

夜色渐浓,曲声不歇。这冲天的热闹喜气几乎将顾随之带回他同墨寻大婚的那天,他内心翻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

是而他换个姿势落座,取茶仰颈饮尽了,忽的瞥见隔空对面包厢处站起来的两个身影——

夫浩安对这结果颇不满意,连连摆手起身,招呼墨寻一起走,眉眼间满是不耐:“低贱婢女怎可登堂入室?这戏不好,真是扫兴!”

墨寻喟叹一声,含笑道:“在下俗见,倒觉得颇为有趣。”

他随着起身,伸手拨开一点坠珠垂帘,想要往那戏台上再瞧一瞧,却猝然对上一双惊愕的眼——

夫浩安蹙着眉,几步凑过来,嘴里嘟囔着:“发什么呆——操,世子白日里不是说,顾将军不肯陪你来这勾栏听曲吗?”

这恍然变调激昂的后半句,随戏台上谢幕时的掌声一起炸响在耳边,好似火光闪电,照得人无处遁形。

冷峻那人一身紫衣,容貌俊美,银灰色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肩膀一侧,腰间一个密银制成的香囊,苍白的手指执着一杆笛子,一手缓缓摩擦着腰间的香囊。

眸子阴郁,随时随地倦怠地低垂着,好似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正眼相看。

另一人则一身白衣,容颜似雪,翩然若仙,墨发规规矩矩束在脑后,腰佩长剑,一双碧绿的眸子静静望着下方,不置一词。

正是绫月国的六皇子源柊梧。

以及林慕一直想见的人,蓬莱圣子,长鱼未央。

他们往那一站,无形之中就代表了三股势力。

而他们的正中央,林慕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漠然的神色,手轻轻搭在扶栏上,缠在手腕间的流苏滑落,居高临下望来。

第44章

林慕之前和承桑祁约好了,半月后在钟须废鼎见面,他就告诉承桑祁幽夜珠的消息。

进入这里之前,他在外面找到了等候已久的承桑祁。

以及他身边的人。

“这位就是蓬莱岛的长鱼未央少主,之前林兄你让我帮忙联系他,我就一直留意着了,这不,幸不辱命,把人给你带来了,长鱼少主是真难约啊,可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承桑祁说着就哥俩好的把手往长鱼未央肩膀上搭。

长鱼未央往旁边站了一步,避开他的手。

碧绿的眸子看向他,浅浅颔首:“蓬莱,长鱼未央,幸会。”

这戏唱完了,人自然该散,场子里的看客已离得七七八八。谢韫便也起了身,往楼下走了几步,忽觉不对劲,扭头一看,顾随之正怔怔站在原地。

“云野,”谢韫回来拍拍他肩膀,顺着顾随之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这是——”

他未尽的半句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对面包厢的垂帘被人轻轻巧巧撩起半边,楼下飘洒着金红纸,顶上高悬着琉璃灯,一双含情目流转在光怪陆离间,被秾丽纤长的眼睫盖住了,只完完整整露出一颗眼下小痣,似是有些恹恹,摸不清是乖顺还是乖戾。

“我去,”谢韫嘴角喟叹一声,瞧见这二位的神态,顿时福至心灵,“小将军,你艳福不浅啊。”

他边打趣人,边张望着再去看,一扫过去正对上夫浩安的一张脸,两人大眼瞪小眼,谢韫简直要喊出声来:“怎么这姓夫的赖子也在啊!”

还同顾随之的新婚夫郎同一包厢听了场戏。

谢韫猛地捂住嘴,不说话了,只偷偷拿眼睛瞄顾随之。

他这会儿倒是机灵起来了。

顾随之余光注意到他这番动静,心下腾起点遭人抓包的怪异,可墨寻前天夜里的话忽的又响起来,撞得他胸口生疼。

——“原来小将军真将自己视作正人君子。”

他自认为做了二十年的君子,行事落拓、不屈权贵,从没使过什么腌臜的手段,行得正坐得直,却被墨寻那晚的话弄得哑口无言,甚至于生出点心虚来。

心虚些什么呢?

——“我在意自己的生死,何错之有!”

——“就连你,不也只忧虑心上人的生死安危吗?”

墨寻那晚的话占尽了理,叫他无从反驳,难堪极了。

他想开口说并非如此,可他的确因着对方拿郁涟性命作赌烧了两三天的邪火;他想反问不该如此么,喉头却因青州城内万千家寻常灯火而难吐一字。

他的满腔私欲追逐着在意之人的生死安危,他所耳濡目染的忠骨脊梁,却又让他不得不背负北境三州的海晏河清。

——“云野,你要的太多了。”

他越来越看不清墨寻,这人的柔情蜜意和咄咄相逼都来得太轻易,这两种情绪困住了北境的小狼,像是煊都铁笼外缠绕的、生着倒刺的藤蔓一般,分明被扎伤流血的是他顾随之,对方却总是适时地缩回尖刺,露出点脆弱柔软的新枝来。

这人委实太会让自己难堪。

譬如现在,他最后那点端方凛然的皮囊好像也被这猝不及防的相遇撕开了,瓦舍勾栏里,君子秉性破破烂烂地飘落到戏台上,同那些飞撒漫天的金红喜纸无异。

墨寻噙着点笑看他,他又忽的生出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来。

实在很不舒坦。

这人怎么总是如此惯于流转风月场?

顾随之胸口堵得慌,再待不下去,转身就要走,却听对面遥遥传来熟悉清越的声音。

“云野!”

顾随之只当没听见。

谢韫连忙拿胳膊肘撞他:“干什么这是?你家夫郎叫你呢!”

顾随之拿眼神剜他,只好硬着头皮回神看过去。

金隐阁里面温暖,不比外头的冰天雪地,墨寻的狐裘解了搭在椅上,修长白皙的脖颈便露出一截,那日的指印分明消退了,顾随之却好像恍然又瞧见了似的。

墨寻看着他,眼睛里全是缱绻着的深情,说话的调子也像是在温水里浸过一遭似的,实在叫人发不起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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