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偏在落花时(33)
作者:戏精本精
风扬起姬珩的衣摆。
设计望舒入狱那两天,他本来早已打点好,只关几天而已,却不想出了纰漏,差点儿伤了她的命。那两天的夜里他曾悄悄地去探视过,看着从前生龙活虎的人竟一动不动地躺在那,他心里莫名地有点发紧。
幸而救得及时!
「暗中增派人手保护方姑娘,再有纰漏……你心里清楚。」
卫封答应后悄悄地退下。
天色渐沉,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第二日一早,我拖着迷糊的蒲柳坐上马车,打一上车,她就一头栽在行李上,困得不知道还以为她熬了几个通宵。
小平安也被抱来!
虽然一路坎坷,但这孩子却被玉娘她们照顾得很好,白白胖胖的,或许是乱世里的孩子更懂事,打一出生,小平安就很乖。
可再乖的孩子也经不起舟车劳顿,我们坐了一天马车,到晚上他就发起高烧!
营
地还在搭建,我抱着小平安在马车上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一直在哭,好不容易喂进去的牛奶也全吐出来了,身体滚烫得吓人。
我怎么也哄不好,被吐了一身奶不说,一双手酸得要断掉一般。可是一放下,小平安哭得更凶!
快要急疯时,蒲柳终于带着余军医回来了,与之同来的,还有担忧的玉娘。
我如看见救星。
玉娘一个箭步利索地跳上马车,赶紧接过。
蒲柳紧随其后,围在我身边低着头看我手,瞪圆眼睛惊呼:「姐姐,你的手指怎么又红又肿?」我拉着她往旁边腾空位给军医。
玉娘闻言也看过来。
「没事。」我拉下衣袖遮住,「以前受了点伤,一到下雨天就会这样。」
军医在给小平安诊治,说是受了风寒,吃副药退了烧就无碍了,说话间,目光若有似无地往玉娘身上看。
这是我第二回 见余军医,上一次太匆忙,这一次定睛一看,原来长得也是相貌堂堂,眉眼间一副正派人士的坦荡。
终于在他不知道第几次看过来时,玉娘不高兴了,拧着两弯秀眉嗔斥:「军医若无事可速去配药,这是孩子不比大人,烧坏脑子可如何!」
余军医面露惶恐:「姑,姑娘莫急,我只是担心姑娘的旧伤,不知痊愈否?」
玉娘忍着脾气,压低嗓子冷冷地回答:「已痊愈,不劳挂心。」
余军医没敢多问,收拾了东西急忙下马车。
我不禁扬起一抹笑,玉娘见我不正经的模样不明白地笑道:「姑娘做什么这样看着奴?」
蒲柳也不明白,睁大眼睛好奇地跟着问。
「傻丫头,有人桃花要开了。」
「姐姐,人身上还会长桃花?」
玉娘会意,俏脸一红,咬着唇低下头。
不上道的蒲柳偏凑上去问:「玉姐姐,你脸怎么红了?」
我忙把她拽回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营地才搭建好。
草草地吃完饭,小平安又开始哭闹。但万幸烧已经退了!我抱着他在帐篷里来回走,都不知道走了多久,反正外面闹哄哄的声音全静下来时,我也不能停,小平安好不容易睡着,可一放下就哭,无奈,我只能坐在凳子上让他在怀里睡。
蒲柳看我辛苦,默默地坐到旁边:「姐姐,你靠着我歇息一会儿吧。」
我实在累得够呛,就靠了上去,本想眯一会儿,结果睡着了。
后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时,脑袋突然疼起来,身上绵软无力,整个人如踩在棉花上,思维也跟着混乱。
看着身上多出来的一件毯子,迷蒙抬头,发现靠着的对象变成了姬珩。
他正低头单手拿着书看,神色平和,悠然自在,察觉到我的动静,头一转,脸上扬起浅浅的笑意,放低声音道:「可是我吵着了?」
我懵了一瞬,忙不迭地坐直,毯子顺势滑落,摇摇头,目光往四周寻找蒲柳和小平安的身影:「柳柳和小平安呢?」
姬珩突然倾身贴近,捡起毯子又重新披在我身上:「去别处休息了,你也累了一天,好好地歇着。」
猛然和他靠近,我惊得一抬头,正对上那双撩人的狐狸眼,黑色的瞳孔微动,眼神莫名地变得热切。
他的手按着我的肩,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脸上。
屋外雨声渐起!
屋内灯火摇曳。
气氛变得微妙。
墨色的眸子一动不动,里面装着一个小小的我。
我把头一撇,默默地往旁边挪开:「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姬珩的手从肩上移开:「来看你时见你睡着就让他们去别处休息了,本想抱你去床上睡又怕惊醒你,便一直坐着了。」
他放下书,转了转僵硬的肩膀,突然眼睛瞥到小桌子下的针线篓,便弯腰拿出来,展开一看,是一件小孩子的衣服,上面绣着一些小猪什么他没见过的纹样。
「呵。」姬珩忍俊不禁,眼睛又转过来,却是看向我的手,「你对这孩子真是上心。」出口的话却含着股酸,「手不疼吗?」
不提还好,一提就火大!我皱起眉头挤眼看他,皮笑肉不笑:「死不了。」都是托他
的福!指关节传来的胀痛让我忍不住龇牙!
「我看看!」他突然抓住我的手,没轻没重地一下恰好握住疼痛处。
我痛出声,眼泪一上就涌了上来。
姬珩脸色瞬变,动作连忙放轻缓,小心翼翼地把我的手托住,看着红肿变形的五指,眉头紧蹙。
我心里却觉得可笑,这不是他的杰作吗,现在惺惺作态干吗!
「怎地这样烫?」
「不关你的事!」
心里生气,便想抽回来,他却早有预料地抓住我的手腕,无奈地看着我轻轻叹气,默默地拿出一个白瓷瓶,从里面倒出药轻轻地往红肿的关节处抹。
冰凉的感觉蔓延开,疼痛也渐渐地减弱。
「这药是特意寻来的,可有缓解?」他蓦然抬头,我讥讽的笑还未收回,冷不防被撞个正着,神色一僵,连忙抽回手,脑子一热吐出一个,「假惺惺。」
姬珩有些怔愣,发了会儿呆,一副明了地苦笑起来:「柳行秋都和你说了。」
「什么?」我装傻,「说什么?」
他噙着笑,可笑意不达眼底,眼神里盛着悲戚:「你明白我在说什么。」
我警惕地看他。
「我知你怨我,不论你信不信,利用是真,却没有害你之意!」
既然被道破,我也不装了,一直隐忍的愤怒瞬间涌上心头,咬牙切齿地瞪他,疾声厉色地质问:「你没有心肝的吗?我上辈子欠你了还哪儿对不起你了啊,救你帮你那么多次,你却想方设法地害我!姬珩你没有心的吗!」
越想越委屈,我激动地站起来:「你就没长心!还说什么朋友?你这样的人就不配有朋友!活该没有人爱,活该孤独一生!」
想到牢里难熬的两天,想起惨死在他手里的无辜人,我陷入深深的自责,难受得心脏一抽一抽地疼。
是我救活的他,那些死在他手里的,也像间接死在我手里!
姬珩不反驳,沉默地看着我。
「我真是后悔死了,当初为什么要救你!我怎么会救活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我成帮凶了。」失控的情绪一瞬间击垮了岌岌可危的神经,我站不稳蹲到地上,蜷缩起来,把脸埋进膝盖,嘴里嘀咕,「我成帮凶了!」
耳边传来衣带摩挲声,姬珩在我身边蹲下,把我搂紧:「是我对你不起。」
我奋力地挣扎,挥着拳头乱打,可姬珩的手臂却像钢筋铁骨,见推不开,我张口往他肩膀上咬!
只听一声闷哼,他继续道:「我从未想过害你命,是中间出了差错!」姬珩的手按在我的后脑勺上,「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既救了我,就一辈子脱不了身,后悔也无用了!」
我松了口,双手揪着他的衣领,仰着头怒瞪,一字一句道:「我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