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偏在落花时(32)
作者:戏精本精
此刻我什么话也听不进,一把抓紧柳行秋的衣服,焦急地问:「能帮我搞把防身的匕首吗?」心里一想连忙摇头,「匕首还不够,教我两招防身吧,速成的那种!」
又觉得这不是扯吗,哪有速成的武功啊!思来想去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还是连夜跑路吧!」
我神神叨叨地说完,连忙放开柳行秋,提起裙子快步跑,柳行秋立即赶过来,双手抓着我的胳膊拦住去路:
「姑娘,冷静!你这番冒失,只怕会惹怒姬珩!眼下你便全当不知道这事。」
这种被人掐住命脉的日子真不好受,我泪眼婆娑地看着柳行秋,咬牙点头。
2
恍恍惚惚地回了院子。
一进门,扑面而来一阵竹子的清香,隔着一条小溪的游廊里,姬珩半散发,手拿一卷泛黄古籍,懒懒地靠着栏杆,伸手逗弄檐下挂的牡丹鹦鹉。
身旁摆放着整齐的一碟点心。
冲着院门的方向种着两排翠绿柱子,风一吹「沙沙」作响,游廊下挖出一条小溪,蜿蜒地穿进竹林里。
听见动静他看过来。
我冷眼一瞥,沿着石子路走过去,装作没看见他。
却被叫住。
他放下手,微仰着头看我,嘴角含笑:「昨儿得的鹦鹉有些趣,见你怪闷的,正好给你解闷。」
我的目光从他的身上转到鹦鹉上,转一圈又回去,上下打量姬珩,他的笑收起,顺着我的目光低下头看自己,目光茫然。
眼睛往上一翻,我走到鹦鹉下,红嘴绿身的小家伙一只腿被铁链子锁住,只能在架子来回转,时不时地歪头看我一眼。
「被锁着有什么趣!」我低头着看姬珩,冷笑溢出唇间,「你把它挂这儿点我呢?」双手环胸微微地低头靠近他,「还是讽刺我?」
姬珩正色坐直身子,仔细地端详我的神色,忽地,舒展眉头,懒懒地又往后倒,搁在栏杆上的手撑着额头,不紧不慢道:「又生哪门子气?不喜欢放了就是,左右不过个逗趣的。」
这话就像一根刺,突然扎进我心里,膈应得不行。
「是啊,反正都是个玩意儿,喜欢就锁起来,不喜欢死活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气得发抖,咬牙强忍下心里汹涌的愤怒。
姬珩猛然站起,摸不清头脑地瞧我,一副怎么也想不通哪里得罪我的表情,思来想去会心一笑:「昨夜是我不该喝多。」他停顿一会儿,道,「我给姑娘赔罪,姑娘莫气。」
「我福薄,受不起。」
姬珩有一丝尴尬挂在脸上,摸摸鼻尖低头轻笑。
突然起风,搁置在一旁的古籍忽地被吹得翻动起来。他低头一瞥,目光又徐徐的地落到外面翻滚的绿浪上,挺直的背脊在狂风里生出一分孤寂。
天边的乌云滚滚压来,屋里服侍的丫环匆匆地跑出来,着急抢收刚晾的衣服。
「姬珩,我想从这里搬出去!」
姬珩慢慢地转身,发丝被风吹在脸上,遮挡住凌厉目光。他不说话,眼神像结了冰霜,周身寒气逼人。许久,才吐出一个:「不行!」
「凭什么?我又不是你圈养的鸟!」我冲到他面前,「你当我是什么啊?和你住一起,让别人怎么想我!」
「你在这里才安全。」姬珩柔声地劝慰。
这话放以前我信,可现在他说的一个字我都不信。他才是这个世界于我而言最大的隐患,像一只最善于伪装的铜头蝮蛇,冷不丁地咬你一口。
「你放我回家我更安全!你把我困在这里有什么意思,图什么呢?」
我是真不明白,你说他要报复我吧,这段时间我过得却很滋润,他对我好得就像在补偿什么,让人忍不住怀疑他对我有意思,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喜欢我又怎么会想杀我呢?
他静静地看着我,不知在思索什么,突然转身,抬眸看向远处辽阔天空,良久,笼罩着一股不甘的声音传来。
「我空长了二十余载,争了半辈子,到头来却连肆意欢笑一场都不曾有。」单薄的身姿屹立在狂风里,与外面摇曳的竹林形成对比。
「这世道真不公,凭什么他人坐享高台,而我却要被踩进烂泥里!身子脏了可以清洗,可心脏了又拿什么洗?」他突然转身看我,眼圈泛红,面目抑制不住变得扭曲,嘴角上扬。
「他们要看我像蝼蚁一样苟活,我偏要活得热烈!我要把他们一个个地从高台拖下来,要他们也感受一番,什么是炼狱!」仿佛胜利就在眼前,姬珩眼中的激动如火苗般疯长。
眼前的姬珩陌生得让人害怕,往常温润如玉的面具被撕个稀烂,这才是他本来的
模样。
「你复你的仇,和我有什么关系?」
他的眼神软下去,换上一个亲和的笑,目光悠悠地落下,手情不自禁地慢慢抬起,在我惊愕的眼神里一点点地伸过来,指腹还未触碰到,我吓得往后退。
扑个空,他的眸子蒙上失落,轻笑一声,陷入回忆:「你同她的性情很像,可我知道,你不是她!」说到这里,他露出怅然若失。
「与你相处令人很自在,许多时候,似乎也知道什么是开心了。」回味一般,细细地说起,「这滋味,我还从不曾感受过,我曾放开你,是你自己重新回来的,那就怨不得我抓紧不放了。」
回忆中断,姬珩突然掩着唇转身剧烈地咳嗽起来,待止住,他放下手转身回看我,因咳嗽而涨红的脸像抹了胭脂,眼中水光潋滟:「我这条路也不长,无需你久陪。」
这条路也不长?这话怎么有点一语双关的意思。我狐疑地看他,总觉得其中有蹊跷。
「你也不用劳神从这里搬出去了,收拾一下,明日一早我们南下!」
这就是又要开打了!想到屠城时的惨状,冷汗瞬间出来。
我激动地冲上前抓住姬珩衣袖:「那你还要往下继续屠城吗?」姬珩不答,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
「姬珩,放过他们吧!你是大周皇子那他们也是你的子民啊,得民心者得天下,你要是想坐上那个位置,更加不能失了民心!」见他不说话,我焦急地收紧手,「姬珩,放过他们吧。」
却被他一把抓住手,姬珩弯腰凑近,盯着我眼睛,眼中流露着精明:「这就全看你了,从前只杀戮可使我开心,如今只要你能叫我开心了,我自然便不杀戮了。」
我的脸一点点地惨白,他却笑得更灿烂,像吃到肉的狐狸:「望舒,你那样良善,定会舍身取义的,对吧。」
转而眉眼一软,又变得可怜无辜。
我用力地把手抽出来,揉着手腕瞪他!变脸之快,他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什么叫杀戮能让他开心?有病,这人病得不轻!
「抽空去精神科看看脑子吧你!」丢下一句,我转身逃命般地跑走!
身后传来姬珩止不住的大笑。
催命一样,我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大,心里不解气地骂他变态!
3
殊不知我一走,竹林里突然走出个黑衣男子,正是庙里那晚出现的人。
他脚步不自然地走到姬珩身边,顺着姬珩的目光看了眼我离去的方向,压低嗓子道:「主子,事已办妥。」
姬珩收回目光,「嗯」一句,眼睛放空,似在思考,半天才回神,睨了他一眼:「伤势如何?」
卫封把头垂得更低:「已无大碍。」忙把手里的药膏双手呈上,「这是主子为方姑娘找的药,治骨头的伤有奇效。」
姬珩接过药,低头摩挲瓶身:「这次小惩大诫!」,他把药收进怀里,心里的一块石头也微微落下。
卫封却是警铃大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是主子一贯作风,可偏偏利用方姑娘那次,他几番动摇,若不是形势所迫只怕主子最后也不会下决心,这样的特殊是除了那人的头一个!
越想越担心,他只怕主子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