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君偏在落花时(26)
作者:戏精本精
他拼命地抱住那些人的腿,大叫着:「快走!」
随即几把刀捅下去。
李真大叫着不肯松手,怒睁的眼睛盯着我们大喊:「走啊!」
见他不撒手,立即又砍来几把刀。
李真从肺腑里挤出一句「桃琴!」,「哇」地大吐鲜血,任凭那些人怎么踢打都肯放手,临死也闭不上瞪大看着他女儿的眼。
桃琴哭号着要冲过去,我抱着她胳膊不让,拖着她继续逃。
可到处都是兵啊,我们没跑多久又被另一批堵住。
他们把我们围住。
我和桃琴抱紧,一堆人强硬地把我们扯开。
「望舒,望舒!」桃琴绝望地向我伸出手,她被几个人扯住头发往巷子里拖,我挣脱开束缚哭着爬过去想拉住她,却猛然被人扯住头发往后拖。
我伸手去抓头发上的手,立即又有人按住我,那手就在我脸旁,强忍着头皮被扯的疼,侧头张口咬住。
「啊!」那人受痛放开。
我趁机逃走。
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骂声和杂乱无章的追赶声。
就在我以为要命丧这里时,一个转角后看见他。如天神降临,独立于乱世向我伸出手。
「姬珩!」
他在我的叫声中回头。
我大叫着跑过去,却在看见一把没入男人胸膛的长剑时猛然停下,长剑往上,是姬珩的脸。
飞溅而出的血落在他脸上,那双向来平静的眼睛里此刻仿佛有火在跳跃!
他身后一路绵延过来的,是成堆的尸骸。
什么天神,明明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他愕然看我,惊讶之余又有几分欣喜,但这欣喜在我的害怕里转瞬即逝。
「你怎么在这里?」
姬珩抽出长剑,挺直脊背居高临下地俯视我。
身后追赶我的人停下脚步不再上前,恭敬地喊他「将军」。
5
如晴空霹雳。
最后抓在手里的稻草仔细一看,竟是伪装的毒蛇!
我惊恐地后退。
看着我的神情,那张冷厉的
脸有几分缓和,微微地勾起和善的笑容:「没事了。」他朝我伸出手,而我惊恐地往后退,脚下突然被绊住,低头一看,吓得大叫。
是一只断掉的手臂。
「啊!」
我拼了命地乱踢,疯狂地往后挪。
「望舒!」姬珩的声音响在头顶,混乱间感受到他走了过来,手落在我的胳膊上,「别怕。」语气轻缓带着安抚。
冰凉的手像毒蛇吐出的蛇信子缠上来,我浑身的寒毛一瞬间竖起,手忙脚乱地拍来,瑟缩着往后退:「啊,不要,不要过来!」
姬珩的笑脸陡然僵硬,眼神一点点地沉下,伸出的手慢慢地收回。
他不说话,沉默地站在原地。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只在文献上记载的屠杀会以这样血淋淋的方式呈现,而这一次,我深陷其中,不再是旁观者。原来「屠杀」这两个字说出口都是带血的,一撇一捺都是用无数人的尸骨拼成的。
眼前人不是书里的纸片人,他是活生生的,可我总忽略这点。
崩溃的神智一点点地被拉回,我大口地喘息平复情绪,小心又不安地看着姬珩。
这种屠杀,和南京大屠杀有什么区别?
我应该做点什么的,可是心理上的害怕占据了大脑。
缓了片刻,猛地想起生死未卜的桃琴!
最终担心战胜了害怕,我慌张地扑过去抓住姬珩的衣角:「你,你帮,帮我,帮我救个人吧,求你了!」
我拉着他跌跌撞撞地往回跑,由于逃命时只顾着跑也记不住方向,等我带着姬珩东拐西绕地找到地方时,一切都结束了。
远远地就看见巷子里走出几个正在绑腰带的男人,一个个满脸餍足,嘴里说着滋味不错。他们乍一眼瞧见了姬珩,也不慌,反而谄媚地喊了句「将军」。
我松开姬珩拼命地往那里跑,那些男人不明所以,伸手想抓住我,目光瞥见姬珩警示的眼神,又连忙缩回去。
我冲进狭窄的巷子里,里面弥漫着鲜血混合着情欲的糜烂气味,鲜血染红的地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她身上还交叠着一具不断起伏的身体。
我从地上捡起一块砖头疯了一样地跑过去,高高地举起往那男人头上砸,登时他大叫起来,眦目欲裂地捂住后脑。
「哪里来的臭娘们,老子……」,男人笨拙地爬起来,抬脚就想踢过来,他站着巷子外的同伴们赶紧咳嗽制止,男人回头一见姬珩,怒火立即灭了一半,连忙穿好衣服灰溜溜地出去。
我把身上的外衣脱下裹住桃琴裸露的身体,吃力地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我来晚了,桃琴,对不起。」
桃琴脸色苍白,瞪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天,瞳孔涣散,已死了大半。
「桃琴,我把坏人赶走了,我带你去看医生。」颤巍巍地把人扶起来,还没走一步,结果又双双倒下,桃琴像个破败的娃娃落在地上,什么声也不出。
我连忙爬过去,却怎么也拉不起来她,急得崩溃大哭。
或许是我的哭声太凄厉,她总算有了反应,脑袋微微地动了动看向我,被咬得千疮百孔的嘴唇哆嗦着吐了一句细如蚊音的「望……舒」。
「桃琴,我在,我在这儿!」我小心地把她扶起来,让她靠在怀里。
桃琴看着我微微一笑,似乎牵扯到了伤口,眯起眼睛慢慢地皱紧眉头,嗓子里溢出压抑的痛楚:「望舒,我好疼啊。」
「我,我带你,带你去看医生,你,你撑一会儿,站起来好吗?」
她舒展眉头,露出一抹无奈的笑,脑袋动了动,目光落在地上被踩进污泥里的一根簪子,吃力地伸手指住:「那,那是我娘的,遗物。」
我扶她靠在墙上,连忙去捡簪子,仔细擦干净又急着递给她。
桃琴心疼地摩挲着簪子,抬头投来一抹无力的微笑:「望舒,谢谢你。」这笑容里饱含深意,可我没察觉,她的笑容又热烈几分,迅速地拿起簪子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插进心房,速度之快让人反应不过来。
鲜血猛然溅了我一脸。
只是一瞬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心突然往上提到嗓子眼
,我瞪大眼睛呆呆地看着她。
桃琴靠在墙上,临死前的几秒把愤恨的目光定格在巷子外欺负过她的畜生们身上,撕心裂肺地大喊:「畜生,死了,做鬼也要找你们索命!爹,女儿来了!」
她瞪大眼睛吐出最后一口气后,彻底地没了动静。
那个一生爱红、热烈如火的姑娘,终是死在了一片鲜红的血泊里。
「桃琴。」我懵了神,半天反应过来,不敢相信地推了推她,没动静,手里只有不断流失的温度。
「桃琴,桃琴!」
回应我的只有穿过巷子的风声。
巨大惊吓和巨大悲伤的双重打击下,我紧绷的神经终于支持不住,意识变成一片白,晕了过去。
有那么一刻,我希望就这样睡下去,不要醒来了。这个世界把我对生活的热情全部磨灭,真是生不如死,这样的想法充斥大脑,耳边却猛然响起一个声音。
「活下去,望舒,坚强一点,一定要活下去。」
我惊醒,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屋里亮着灯。
我睁着迷蒙的眼睛打量四周,突然,门被推开,一个陌生女子端着托盘走进来,见我醒了,勾起红唇笑道:「姑娘总算醒了,奴预备了粥,姑娘吃些吧。」
她把托盘放在桌子上,又不紧不慢地倒了杯水走过来,婀娜身姿如风中细柳,摇曳生姿。
这女人生得十分明艳,一举一动皆是风情,艳丽的眉眼化着浓妆,鲜红的朱唇衬得肌肤如雪,放在一侧的头发上绑着一条红绳,多添了几分妩媚。
「你是谁!」我抱着被子往床里面缩,「这是哪儿?」
她莞尔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