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75)
作者:南通欢
我们若想取证,出路惟独只身探上一探传闻中重兵把守,生人勿近的档案库,一探便知,其中猫腻。而这脑袋悬于丝线的营生,是我打倒张乔延的无上利器。我这一生,不是在刀尖舔血,就是处命若游丝,可是,我欣而往之。
就在刀光剑影呼啸生风,我的身影模糊到难以分辨之际,我的耳畔,捕捉到断断续续的悲泣之音。我一瞬收刀,警觉地侧耳聆听,发烫的耳廓贴上冰凉的墙面。清晰的叹息传入心底,我确信无疑,隔壁有人在压抑哭声。常人难以察觉这隐蔽的哭声,但我耳力敏感,顺着隐隐约约的声,我猫着腰,压着腰,神不知鬼不觉地于檐壁上行走,不多时就寻到了来源。不明的天色里,一名少女正背对我,旁若无人地抽抽嗒嗒。
我微微一怔,一时不知所措。此女子轻衣薄衫,泪落不止,我生怕她着了风寒,犹豫之后,还是轻轻从墙上落下,轻盈着地,不出声响。悄无声息地绕到她的身侧,我僵硬的手腕慢之又慢地伸过去,在她察觉回眸惊吓欲喊的一刻捂住了她的口鼻。手帕浸润了浓厚的安眠香,她惊吓之下,很快昏去。她身子骨轻柔,我轻而易举地将她打横抱起,一跃上墙,遁走于夜色。
无恙返回堂屋,宋睿辰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奔走在楼间,在院子里焦头烂额地找寻我的踪迹。见我去而复返,臂弯中多了一名娇柔的女子,他脸色倏的就变了颜色,密密麻麻写满了不省心。我不理会目光似箭的宋睿辰,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在床榻之上,撑着头思忖该如何温和而不失礼地将她唤醒。也许是混迹于男子久了,思维也大条起来,全无细腻与三思。见了美女脑子转的生了火星,夜半三更这么冒失地将人家绑来,虽说不上五花大绑,却也是极易毁了人家的声名。
莽撞的行径,甚至于荒谬的决策,我却脸不红心不跳地做了,原因无他,我分明听见,她哭哭啼啼含糊不清的词句中,提及她与其嫁与一个酒色之徒,还不如撞墙而死!
听去这些,我脑子里最脆弱的那根弦,陡然绷断。穿透她弱不禁风的身躯,我凝瞩不转地望见了那个沦为棋子,任人摆布的弃子,身无长物的自己。
我就这么聚精会神地凝视着面色苦痛,仿佛挣扎于噩梦的女子,好似入定,使不知何时安然立于一旁的宋睿辰一头雾水,却不知从何问起。
就在时间止息的寸寸里,那女子轻咳一声,双眼惺忪地颓颓张开,虽容颜憔悴,却顾盼神飞,明眸善眯,使一灯如豆的屋子,陡然亮堂起来。
我一霎错愕无所凭依,目光与她冷不丁交接,两人俱是一睖睁,不知所措。随即,女子尖叫一声,浑身蜷缩起来,慌手慌脚地后撤身子,将自己包裹进被子,是受惊的情态。我结结巴巴地开口辩解,不料女子惊惧更甚,头都深埋下去,筛糠般浑身战栗。
我焦急之下,方欲上前,群魔乱舞的双手却冷不防被身旁从头到尾旁观的宋睿辰捉住,我怒目而视,却不想他无奈地一点下巴,淡淡道。
“你手里的刀,吓到她了,笨蛋。”
第六十四章 风起微澜
我面色陡然发烫, 耳朵根都透出灼热之色。在两道视线的滚滚洪流汇合处,我干笑一声,虽颜面扫地, 却还是竭力挽尊。我挑眉轻笑,状若措置裕如地放下刀, 无辜道。
“啊, 我这不是怕。夜黑风高, 刺客打我们个措手不及嘛。”
身侧的宋睿辰再也看不下去我的越描越黑, 疾步越过, 一把捂住了我的力挽狂澜,挤出一丝善意的微笑, 温和道。
“这位姑娘, 抱歉。我这位大人侠义肝胆,见你梨花带雨, 以为是受了委屈。故脑子一热,贸贸然就将你劫走。别看她嘴笨得紧,其实心好得很。在下在这替她, 赔个不是。如她会错了意,还望姑娘别往心里去。”
潺潺如溪水,霎时化解了剑拔弩张却不尴不尬的微妙氛围,那俊眼修眉的姑娘知晓了乌龙的来龙去脉,得知我们并不是狂徒, 也无恶意,稍稍放松下来。她眨巴眨巴迷蒙初霁的剪水秋眸, 弱弱出声。
“敢问二位大人, 为何将我掳到此处?”
显而易见,她还是存了戒心的。我放柔语气, 摆出平易近人的面容,久违的和风细雨。
“姑娘,是这样,我方才在这院中练刀。在下耳力尚可,隐隐绰绰听闻姑娘的哭声,于是跃上墙头一探究竟。我得知姑娘是不愿委身不爱之人,心生同病相怜之意,故莽撞了。”
我柔声轻语的模样一改平日的狠戾与刺头,让一旁连连点头的宋睿辰一时间恍然。那姑娘闻此言,似乎触及了伤心之处,泪水涟涟,楚楚可怜道。
“不瞒大人,奴家乃是高门大户的出身,可惜这小小祀州,并不安宁。将奴家的父亲也裹挟了去,身不由己。”
我眉间掠过一丝波澜,静默片刻,不动声色道。
“冒昧一问,还望姑娘不介意,令尊是?”
那姑娘勉强收住滂沱的悲恸,堪堪道。
“不怕大人笑话,奴家是祀州府知府萧庭之之女,萧遥。大人可唤我小字,英宁。”
我震惊之余,忙忙摆手,少见的露怯道。
“使不得,这未出阁女子的小字,岂又是我们这些外人可以挂在嘴边的?”
萧遥却付诸自嘲一笑,面色戚戚然。
“大人,奴家如此不知礼数,还怕这条条框框的规矩不成?奴家身于此处并无返还之意,您还不明白奴家的决意吗?况且大人也是女儿身,缘分使然,一见如故,奴家信过大人。奴家,愿意赌一把。”
我错愕地上前,紧紧握住她柔弱无骨的葇荑,一瞬不瞬地端详她泛红的面庞,急促道。
“英宁,你是认真的?”
她难堪却毅然决然地抿嘴,重重点头。
“奴家去意已决,让大人见笑了。”
我敛起衣袍,面色凝重。
“不过你平白无故人间蒸发,令尊怕是要一夜白头。”
她死死捏住衣角,惨白的脸颊上滑过一道踌躇,半晌嗫嚅道。
“大人,难道,就没有两全的法子?奴家愿赴汤蹈火,打破陈规。”
我眉毛一抬,不可思议道。
“英宁,你此话是何意?我见你陷入囹圄,却不泯父女之情。这其中,难不成,另有隐情?”
循循善诱,步步引导,萧遥松口。她深深叹息,愁绪上了眉梢,却双目坚毅,娓娓道。
“事已至此,那奴家也没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还望奴家说完始末,大人不要使奴家打道回府。”
我目色如渊,炯炯注视她不卑不亢的面容,恍觉我们,不过是同病相怜之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可是,我决不能见死不救,强者自渡,我却渡人。我声线染上松快的气息,宋睿辰肉眼可见地蹙眉,扯过我的手,定定道。
“钟离你别冲动,这可是萧庭之的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其中原委,岂是三言两语就可信以为真的?你贸然插足,小心引火上身。”
我微微一笑,思量之下,还是抽回手腕。手腕处泛起触目惊心的红,我却目不改色,语气如释重负。
“睿辰,你知道,我不可能不救。宁错一千,不放一百。宁教天下苦楚之人负我,我不负心向希冀之人。我猜你亦然口是心非,已然动摇,再难袖手旁观。”
宋睿辰败下阵来,颓然让步。
“钟离,诚不我欺。”
我微微笑着,转头手抚上萧遥的温凉手背。
“不怕,你就在此处安歇,我们会想出法子的。”
她满眼感激地望着我,将我深深印刻进双瞳剪水,郑重道。
“大人,奴家还不知你的名姓?”
我粲然一笑,一字一顿道。
“在下,苏钟离,幸会。”
她瞳孔遽然放大,情绪激动,几近淹没我。她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声断如珠散,剔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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