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33)
作者:南通欢
蓝世砚乖乖颔首,然后大步跟上我,忍不住轻轻辩解。
“师父,泽云不是有意戳中您的痛处,只是伏休与瑾国交好,虽然如今伏休归顺瑾国,却并不与西戎翻脸。故而,我才出此言论,还请师父宽恕。”
我释然般微微耸肩,笑得好似不挂在心上。
“我知道了,只是我与西戎,大概此生,都不会再有瓜葛了。”
蓝世砚欲言又止,还是回望山野苍茫,轻叹一气,然后无言随我。
天色暗沉,草木香气在空气中弥漫,我深呼吸,惟愿烦恼随风消散,却敏锐地发觉似乎有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徐徐靠近,我警觉地拦住快步不觉的蓝世砚,放低了声音。
“不对,你别走,我先上前探查一番。”
蓝世砚怔然,见我严肃的面容,也警惕起来,顾盼四野,却未觉不妥。就在我们观察半晌却一无所获之际,最茂密的树丛中冷不丁窜出一只豹子,花纹鲜艳,在昏暗的日光下目光摄魂,闪闪发出芒泽,獠牙微露,一副饥肠辘辘的模样。
我心下冷笑,目色凛然,抄起拨云就护住了大惊失色的蓝世砚,慢慢回退,却退无可退。
蓝世砚气急,怒目切齿。
“该死,我的长枪折了,不然我能助你一臂之力,现在反成了你的累赘!”
我不敢回头,那豹子凶神恶煞,死死盯住势力单薄的我们,我冷汗顺着脸颊滑落,只好微微侧身向着蓝世砚低语。
“冷静,不过一只豹子,能奈我何,你就躲在我的身后,我且战且退,你瞅准时机翻身上马去求援,我应该能与它周旋上一阵子。”
蓝世砚头皮发麻,惊不可遏,强压住声线,却难以不觉的颤抖。
“钟离你……”
我冷眉抬刀,打断了蓝世砚的顾虑,轻叱一声,刀已横在眼前。
“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泽云,靠你了。”
蓝世砚目光一凛,然后下定了决心,与我一前一后,神经高度紧绷,目眦欲裂。
那豹子不耐烦地嚎叫一声,以雷霆之姿扑上前来。我脚跟在岩石上一借力,整个人都腾跃起来。
我满头大汗,刀锋乱劈,已然顾不上什么招式,只求频率的快速能遮挡住那豹的爪牙,祸乱它的视线。
在一阵刀光回旋掩护下,蓝世砚终于靠近了马匹。
我瞅准时机,后撤蹬上一块巨石,企图居高制下,暂且压制住这狂暴的野兽,却在我专心与此豹缠斗的同时,一股寒意从我侧面袭来。
察觉劲风袭面,我敏感地偏头,手中刀还架在豹头上,被疯狂地噬咬。拨云不堪重负地发出铮鸣之声,我满眼震惊地望向了侧面狂奔而来的又一只豹子,刀口急遽地扭转,却已然来不及。
遥遥远远传来蓝世砚已经连不成字句的短促疾呼,我狠心闭眼,拨云竭力扫荡,是倾四海,或许是最后一次倾四海,蓝世砚,记住了,这一次,我真的只能教你一次,淬炼了百家之长的倾四海。
这不是苏家的绝技,这是我的。正如我在封赏仪式之前,对张怀民言笑晏晏地说出的誓言。
“为何要对苏家避而不谈?我不忌讳,相反,我出了好大一口恶气!想必得知苏家族谱从我这里断绝,从我这一页重新谱写,怕是苏长青黄泉之下,也难以安寝吧!”
我倾尽全力地甩开刀锋,均匀而不偏不倚地挥洒出坚韧的光影,使人难以忘怀的壮烈与不在意。
我敞开声音大声呼喊,情绪激愤。
“泽云你给我看清楚了,苏钟离的倾四海,可以不得精髓,但绝不容许失传!”
声音之爆裂与怡然,拓传山野,久久回声。我敛眸,慈悲为怀,杀意沛然,倾四海裹挟风声,排山倒海,此去野心不惜,哪怕到此为止。
就在我心灰意冷却热血难凉之际,感觉身体被猛地撞开,腰部一痛,整个人跌跌撞撞地倒在一片柔软的温热胸膛里,使我堕入梦境一般的不可置信,以为是生命消失的错觉。
却在下一秒,清晰可感的肌肤触感使我大脑刹那清醒,汗水的粘腻感真实存在,这不是死亡的降临,这是,我还活着!
我几乎是惊恐地望向来人,他发丝被汗水浸润,一丝一缕都黏在光洁的额头上,眼神是难以抑制的焦切与心疼。
“你是谁?”
话才问出口,豹子已然从被半路闯出的少年的刀口所伤之中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龇牙咧嘴着再度扑了上来。那少年微微一笑,眉眼之间是灿烂温厚,嘴唇一开一合,长戟纷飞,邦的一声将身上血痕斑驳的豹子创飞十米开外。
“现在这并不重要。”
其身手之果决杀伐,我心下赞叹,在他的感染下复又振作,拨云千疮百孔,却还使得。我回以这位熟悉的陌生人莞尔一笑,手中拨云旋转成屏,将嘶吼挡在外界。
“谢你,我叫钟离,你呢。”
他一戟刺穿那野兽的喉管,热血落在我们的对望之间,狂野而美感。他似笑非笑,伴随着豹子垂死的哀嚎,格外的明媚与不羁。
“在下洛桑,幸会。”
第一百十三章 谁悲失路
我倏忽之间正了刀尖, 将眼前不肯死心的剩余一只溜得团团转,它呜呜咽咽地不断在几近气绝的那只身旁龇牙咧嘴,恐吓我们不前。气若游丝的那只苟延残踹, 好不凄惨。
我闻嗅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味,忽然起了兴趣, 笑得挑衅。
“洛桑?我没记错的话, 洛桑可是西戎才能生长的花种?”
洛桑身躯微微一怔, 继而转头轻笑, 桃花眼浅浅笑意, 使人置身漩涡般的惠风和畅。
“是啊,钟离不也是西戎人么。”
我却厌恶地一皱眉, 冷漠至极, 连带着声线都凉薄不少。
“我不是西戎人,我生长于中原, 追根溯源,也是中原子民。那蛮荒之地,与我有何干系?”
洛桑却不见喜怒, 只是眼眸微眯,端着愿闻其详的谦恭。他如此退让包容,倒使我不好意思起来。
我心虚地摸了摸鼻尖,略感抱歉地添上一笔。
“我不是那个意思,更不是针对你的意思, 只是我的母亲的缘故,我实在难以原谅我的族人。”
洛桑却只是不咸不淡地略一颔首, 状似无意的提起我言未尽处的字眼, 眼色闪烁明灭,还是化为一句不含情绪的平铺直叙。
“钟离的母亲?”
我义愤填膺, 先帝的敲打犹在耳畔,如雨点落在心间,炸开一道道水花,实难将息。
“是的,我的母亲,是族人间接害死的。”
洛桑平淡无痕的面容稍稍沾染惊诧,却澹然须臾,停于翕然,眼眸澄明。
“这是你母亲亲口告诉你的吗?”
我不舒服地瞥向并无波澜,只是寻常的洛桑,按耐住艰涩的语气,克制极了。
“我的母亲在我出生前,便过世了。”
洛桑若有所悟地挑眉,继而沉思,最后抿唇,轻巧发问。
“那么钟离,是从何得知母亲的死是受族人所迫害而致的呢?”
我微微的不耐,却碍于眼前之人顷刻前的相助,心平气和道。
“自然是先帝告知。我腰间双鱼玉佩乃是两相勘合确认之后无误的,一半是我母亲的遗物,一般则是先帝亲授,一模一样,还会有什么差错?”
洛桑了然般微微点头,却在我孺子可教的目色低垂下生出新的疑问。
“先帝可是瑾国人,瑾国利益核心掌权人,不可能真正与西戎人共情,你如何肯定,他没有半分欺瞒利用之心呢?”
我被他步步紧逼的问话所惹,稍稍不快,深邃的眼眸幽幽泛起冰冷的波光,是危险的信号。
“你什么意思?挑拨离间吗?”
洛桑却只是眼底茫茫大雾升起,轻轻摇头,牵动嘴角。
“不,我只是心疼你,对血脉相连的故土含着痛彻的恨意,又在中原得不到归属感,这样的割裂与矛盾,你就这样背负多年,还登上了高位,我实在敬佩。”
上一篇:搞科研哪有不疯的
下一篇:李世民为弟弟剧透头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