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臣(103)
作者:南通欢
“张怀民他, 绝不会叛国通敌。”
我痛彻心扉地闭上眼,气息大乱, 双肩抖动不止, 朽木般固执地紧紧盯着前来例行公事的御史,或者说是捉拿, 声嘶力竭。
“你们不会不知道,虽然我与张怀民在祀州的作为令圣上失望,可他毕竟是太子。于情于理, 他都是不会与瑾国国运背道而驰的身份,遑论这反贼之名。他怎会叛国,与小小云国勾结?”
御史陈拙眼底是叹惋与唏嘘,风吹过宫铃,衣袍卷起, 良久轻轻。
“苏大人,虽不愿怀疑, 可是人赃俱获, 烦请你平复心绪,随我们进宫领罪。”
我气极反笑, 眼角是发涩的微红,声声泣血。
“何来赃,栽赃吗?”
字落轻轻,陈拙面色遽然一变,随即沉下,训斥道。
“苏大人不可信口胡言,你与殿下于贺县里应外合未经批复,擅闯雁行,查阅目的不详,于是圣上念及你破南蛮,拓疆域之功与殿下之身份,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降罪。可是如今,众目睽睽,殿下他率云国大军倾轧我国十三郡县,眼瞅着就要攻至京城,您,还要争辩什么?”
我疯狂地摇头,泣不成声。
“不不不,一定是他为奸人所挟制,绝非本意。若是他被他人所俘获,以他之名衔攻打瑾国,使我们慌不择路,混淆视听呢?”
我近乎绝望,声线嘶哑而破碎,仓皇道。
“还请回禀圣上,明察朝中官员,是谁在幕后上下其手,卖国求荣。”
陈拙见我狼狈而执着,面色沉凝,却无声喟叹。
“苏大人,走一趟吧。你要清醒,为何张怀民会畅行无阻地赶至贺县与你汇合,为何他之犯错却恰好与云国暴动相撞,催生了圣上不使之监国,而委派他前去的心思。这每一步,都是你们自己走的,怪罪他人,未免牵强。”
我脑子嗡的一声炸开,尖锐的疼痛剐蹭过我昏沉的脑海,我觉察出了端倪,如潜藏在水面下的礁石随着潮水退去,分外嶙峋。
我肝肠寸断地凝望着面色复杂的众人,与我僵持了许久,还未与我撕破脸,饶有耐心地立住,等待我的自行崩盘。过往的画面疾速倒退编织起一场盛大的场景,梦境般虚幻却可感。
一念及此,心弦绷断,线索却有迹可循。是了,从最初开始,这就是一局有去无回的棋。
我与张怀民于那高台中观雨,滂沱肆意之余,棋子叩落,我们以为只需猜出圣上的心思便可转危为安。可是,哪知那阴暗的风雨深处,有一双阴毒的眼睛,伺机。
我会在精心安排下窥见贺县账册之虚实,然后与张怀民合兵一处,追溯至雁行,若不是萧遥以死明志,想必我们于那一步便折了,张怀民的稳固地位,逐渐削弱,而这鼓动云国,策反亲信的诬陷,便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笑得悲切,徐徐开口。
“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火坑是我们,自己选的。”
陈拙百思不得其解地望着竭力不露出癫狂之色的我,于心不忍。
“苏大人,虽然张怀民犯了错误,您却是圣上一手提携上来的。前路还长远,且向前看吧。您,请便。”
他说完,温谦地伸了伸手,并未让身旁魁梧的部下来拿我,而是给我留了几分脸面。
我任命般起身,是收敛的姿态,垂首迈步,却在身形移动之际,衣袍掀起,随即一道寒光闪耀,横纵向大惊失色的众人,发狠道。
“想拿我,先问问我的刀。”
陈拙拉下脸来,沉声呵斥道。
“苏大人,这是要抗旨不尊吗?”
他缓缓吸气,眼色幽暗,用心良苦道。
“苏大人,可要想清楚了,这一步错了,可是万劫不复。是一刀斩断来路,弃暗投明,还是鼠目寸光,所得倾覆,镜花水月,一念之差。”
他目色回巡,残忍而温驯,凌厉吐字。
“我可以权当不见这一刀之威压,毕竟大人若是回心转意,还是前程似锦。”
我不带犹疑地抬起下巴,轻笑出声,苍凉而凄凄。
“苟且偷生,还是舍生取义,我选择后者。”
一言毕了,我回转刀锋,凛然正视如临大敌的一行人,毫无怯色。
陈拙眼中闪过一道悲悯与遗憾,不知是否是错觉,似乎参杂了一丝,敬意?
我却来不及看清,陈拙不着痕迹地后撤,继而轻轻摆手,两侧大汉心领神会,双双越众而出,面色傲然地踏步逼近相比之下身形瘦削的我,轻蔑至极。
我濒临紧张到失温的边缘,冰冷的手心生出汗来,握住刀柄的手松紧几次还是反手,削出锐利的一道白光,眼底是滔天的火焰,烧尽枯木。
“我不欺负人,让你们三招,若是占了便宜还卖乖,休怪我无情。”
那俩人笑得脸上现出几层褶子,全不将我的狠话放在心上,悠悠就出手来提我。
我云淡风轻地一转身,衣袂飘起数丈,被沉重而狠戾的大头刀割裂开,发出破裂之声。
我笑得儒雅,修长的指尖捻起厚重的刀柄,呢喃似长风。
“轻敌者,先步伏诛。”
是肯定句的语气。我左腿横扫,结结实实地砸向高些的那位,他猝不及防,闷哼一声,吃痛得龇牙咧嘴,仇恨地瞪我,却只换来我嘲讽的一笑。
他怒上心头,大刀抡起,旋空荡下,迎头生风。我眯眼冷笑,收腿侧避,随即刀转为剑,蛇吐信子般破风追咬那收力不及的壮汉,不消一弹指,便刀到伤现,绽开一朵血花,血肉模糊。
那人哀嚎着挣开,惊魂未定地望向我,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咒骂得极为难听。鬼哭狼嚎刺耳得紧,我厌烦地甩了甩头,清濯的目光平移向另外一位瞠目结舌的。
那人吞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大喊着挥刀上前,眼中是恐惧与畏惧,却畏惧压过了惊恐。
我了然地颔首,刀刃舞动,银辉耀目,横拍向那面部扭曲者,弹跳起来,一记横脚,稳稳正中刀的重心。乘势本就杀气腾腾的刀借了脚力,更是猛冲而起,挥洒出满室的光幕,让所有人为之胆寒,亦为那可怜虫捏了把汗。
那人惶急之下,横刀来挡,笨拙而敦厚,劈落而下的刀口准准击打在那笨重的大刀上,玉振金石,让人眩晕。那人也是止不住地一顿,继而后怕地望向就离自己血管三指的震荡,余震心房,此去寒凉。
我笑得不解意,挽起刀花,扬起双手,手心朝下,双臂翻转,以纵跃之势,再度出击。
身后长刀拖曳,随即挥开,萦绕一周,如若活物灵动,游走间,温温柔柔地锁住了那人堪堪刺来的刀尖。那人惊悸,收束不住,交缠之下,好不容易才收刀,禁不住后退一大步,几乎摔倒。
我双眼一眯,危险的眼色越过悚然的那人,腾跃而起,飞身踩在乱作一团的人肩头,向着屋外疾走。
陈拙骇色大显,失声制止。
“不好,传话下去,封锁各个宫门,莫要放虎归山!怪罪下来,提头来见!”
众人这才反应过了局势的陡转,纷纷追赶持刀飞檐走壁的我,脸色焦急。我微微偏头,向着阴晴不定的陈拙一歪头,爽利地笑了。
踩过的屋檐安然如故,年久失修的屋檐还在漏雨,却纹丝不动。多亏圣上的厚爱,使我练就了这一身轻如鸿毛般的本领。既然这黑白颠倒,朝堂不容,我,便要只身去寻张怀民了。
疯狂的想法滋长如藤曼,不时有身手好的飞跃上宫墙包抄过来,企图围困我。我却不予理会,只是狂奔,若是离得近了,便刀光淬炼,绚烂地仗刀劈去,斩灭那些个拦路之人,再无怜惜。
虹芒起起落落,明明灭灭,天色渐晚,我瞅见了缓缓关上的宫门,心思急转,干脆放弃了奔走,一咬牙忍着剧痛顺着屋檐滑下。
泥沙俱下,彩霞与我俱走,我拼尽全力,顶着蓄势待发,即将万箭齐发的一众守军,目色深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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