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83)

作者:风枕月


季珣坐起身来,换了件崭新的里衫。

“替孤更衣,孤要见一见北燕王爷。”

“什么?他们燕人刚欲行刺,您居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要召见?”

宋池讶异道,但在瞥见他不容置喙的眼风之时,仍是闭了嘴。

“他们昨日刺杀的不是孤,是阿盈,是王时,是鲁墨。”他眸色渐沉,“孤心中有疑虑,不能不问个清楚,也不能不警告他。”

“什么?”正殿内,周辞折扇一收,当即惊道,“京中竟然突现北燕刺客?”

季珣冷睨他一眼,将那箭头扔至他足边。

“王爷,再装下去,便没趣了。”

今日太阳正好,持盈喝了药,便打算往院中走一走,晒一晒日头,特命拂云莫要跟着。

她走至正殿前,却见殿门紧闭,仅宋池一人守在外面,忽觉一反常态,势必有妖,正好她数日不曾见过季珣,鬼使神差地想去瞧一瞧。

他那日火海派人救了他们,不妨去谢恩罢。

她走至宋池身旁,问道:“殿下可在里面?”

宋池不知她与周辞之间的恩怨纠葛,只想替季珣搏一搏在她心中的好感,于是应道:“是,殿下正与北燕王爷在里面,正是查问太子妃遇刺一事。”

“我能听一听吗?”

宋池斟酌片刻,念及殿下连鲁墨所造的器械都不曾瞒着她,这些更是皮毛,连那匹小红,都是北燕进贡的马驹呢!

于是大手一挥:“太子妃自个儿注意身子,小心些便是。”

她立在门前,细细听着其间的动静。

周辞把那箭头自地上捡起,捏在指中,前后打量一番,道:“钨金箭?臣入京时,虽带了钨金,可早已悉数献给了殿下,以示诚意。怎地殿下如今反倒来怀疑小王?殿下不妨一想,你我可早做了协定,你帮我取得王座,小王在位之时,北燕则永供钨金,如今我大业未成,又怎么会派死士潜入京城,行不轨之事?”

早做协定?

她在外头听着,不禁攥紧手掌,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里。

季珣端详着周辞面容上的每一处细微表情,良久,道:“孤自然知道这些死士不是你派的。你若是有如此精锐之士,怕也不会这般举步维艰,反倒跋山涉水地来求孤,早在北燕朝堂自成一派了。”

她心中暗想:他这话说得倒是不错。周辞曾经的艰难,她是知晓的。

他出身卑微,非嫡非长,北燕皇帝却又多子,对他几乎视而不见,兄弟便更是不愿亲近了。

他若早有这个钱财来豢养死士,购置钨金箭矢,又何必来磨季珣同北燕开互市,好从中揽名揽财?

她接着在外头细听。

“哈哈。”周辞朗笑两声,“殿下知我。”

“是啊。”季珣眉目冷清,“孤今日特唤你来此,便是知这死士虽不是你所指派,可宫中的消息,却是你递了回去的。王爷,孤说得可对?”

周辞摸了摸鼻尖。

“小王怎地听不懂呢?还请殿下明示。”

他凝着他装傻的模样,也懒得再与他废话。

“若非北燕使团,孤实难想得通,究竟是谁会通知北燕,孤的车舆样貌;若非住在宸宫之人,又是谁会知晓孤的车驾何时出了宫,谁会知晓车舆之中并非是孤,而是太子妃;若非不用早朝之人,又是谁会遣人跟着车驾,以待闹市放箭杀人。”

说话间,季珣抬了抬下巴,流露出上位者的威严。

“你自然不会杀你的盟友,可你,也难掩挑拨之心。”

“你只消派人暗示你的大皇兄,那日孤的车舆出了宫,潜藏在京都的北燕死士自会下意识以为,太子车驾中的人定是孤。”

“可你知道,孤昨日在车舆离宫后仍上了朝,所以其间坐着的,定是孤心中重要的人。若那些死士将她杀了,孤自会与北燕太子结下血仇,届时,孤更是只能帮你。”

周辞有些心虚,一把开了扇子,轻摇生风。

“你我已立盟约,我何故再画蛇添足?”

“因为你怕孤反悔。毁了与你之约,去寻你的皇兄联手,让你再无翻身的可能。”

“倒也不尽然。”

事已至此,周辞只好坦然承认一部分。

“只是小王来宸前,皇兄胁迫配合他做事罢了,若是不与他通风报信,便杀了小王的生母。小王自然舍不得殿下死,也舍不得母妃死,迫不得已,才设下此计。”

季珣嗤笑一声,“你是何时发现太子妃的?”

周辞敛了笑容,难得正色:“那回小王在东宫后的桃林中遇见她,她不曾梳妆,小王便疑心她就住在附近。若是住得远,要绕上数个寝殿,难免会碰见什么人,好歹是一国公主,又怎会失了仪容呢?”

“后来,小王听了些风言风语,言殿下金屋藏娇。可殿下大婚后,金屋藏娇一事,却又销声匿迹了。仔细想一想……”他意味深长一笑,“不难猜。若换作小王,碰上了喜欢的女子,也是要不择手段的。”

“所以你便给她下情蛊?”他的声音渐冷,“情蛊何解?”

周辞摇摇头。

“小王无解。”

下一瞬,他的足边便散落了一地青玉茶盏的碎片。

茶水溅上了周辞的袍角,他却颇为坦然。

“殿下莫急,小王无解,旁人却未必无解啊。小王不才,麾下也有那么一二可用之人,其中一位,便是修习南疆蛊毒的巫师,只不过他身在北燕,一时半会儿……确是来不了的。”

“啊,还有,小王若是不能安然回去,他亦不能来。但若事成,小王定不会为难太子妃。”

周辞说得悠悠,其间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殿下如今待皇兄的怒意,应当已然大于小王了罢?小王只是给太子妃下了蛊,而皇兄却是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呢。”

“更何况……殿下不是下回来了吗?”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小王这里可也不大好受呢。”

说着,他朝季珣揖礼道:“从前小王有眼无珠,竟没看穿她是殿下的女人,多有冒犯。还望殿下莫要计较,别因区区一个女子……伤了你我和气,也伤了江山大计。”

季珣凝着他足边的碎片。

“没有下一次,若再有下一次,孤一定杀了你。”

周辞望着碎玉,自是明白他不惧玉石俱焚之意,只躬身行了拜礼。

殿外的持盈脸色惨白。

区区一个女子。

是啊,她只是区区一个女子。

她还记得那夜情蛊发作,她痛苦难耐,季珣曾许诺她会杀了周辞。

如今周辞已坦然承认,若是今日他还能安然无恙出了这正殿,那皇兄昔日对自己的许诺,又算什么?

算一时的权衡妥协吗?

宋池见她唇色变得苍白,神情有些悲恸,身形晃了一晃,险些跌下台阶,忙抬手扶了一把。

“太子妃,您……”

她兀自甩开他,正欲转身离开,却见周辞正晃着扇子自殿内走了出来。

见她在此,还特地礼道:“见过太子妃。”

她浑身发冷,不愿与他多说一句话,只一时气急攻心,抽了宋池腰上别的刀,双手紧握,便朝他劈去。

可谁料这刀没劈在他身上,反倒被季珣握在了掌心。

血珠顺着刀柄蜿蜒着往地下落去。

与那时她身后落下的血珠不一样。

一个冷,一个暖。

“他是使臣。”他定定凝着她,提醒道。

他数日不曾见她,见到她的第一句话,便是告诉她,周辞是使臣,她不能杀他。

真是可笑。

她嗤笑一声,旋即落下泪来。

周辞见二人剑拔弩张,竟施施然告退了。

待他走后,她陡然松了手,转身往回跌跌撞撞地走,季珣将手中的刀“当啷”一声丢在地上,旋即抬手去牵她。

她却反身用力一推,试图让他莫要靠近自己。

“你别碰我。”

她双目被泪浸得通红,眸底尽是抗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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