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135)
作者:风枕月
而他万分珍视她此刻的依赖。
这意味着现下的她, 终于对他放下了身份之间戒备, 放下了若有若无的暧昧,只是单纯地信任他这个人。
无论他以何为名。
他的手不自觉地在她的细腰上越收越紧, 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女子虽纤瘦, 但终究有些重量,全然倚靠着他, 久而久之, 伤口便渗出些火辣辣的疼。
可他舍不得放手, 宁可自己强忍着自罚而来的伤口,也要汲取这片刻的暖意。
季珣微微凝眉。
还好,还好已经上了药, 纵然渗出些血迹, 大抵也会被衣下的纱布尽数吸去, 不会透到明面上来。
比起能拥着她的时光,这些痛又算的了什么?
他闭上眼睛, 将手收得稍紧了些。
持盈察觉了他细微的举动,抬起一双昳丽的眸子,入眼便是他乌黑浓密的长睫。
陡然细看他闭着眼睛休憩的模样,她的眼皮莫名一跳。
太过熟悉了。
她曾经被季珣强行拥着入睡数日,夜半梦魇时,睁眼便是他的羽睫,简直与眼前人如出一辙。
可两人明明是截然不同的容貌,只是瞳色与睫毛有些相似,为何会给她莫名的熟悉之感?
她的心砰砰跳得厉害,下意识往后仰了仰身子。
然而如此细微的举动,仍是惊扰了面前的男子,他掀起眼帘,对上她的目光,带着些不加遮掩的困惑。
“怎么了?”
她讶于他的敏锐,可也稍稍放下了方才惊悸的心。
季珣是断然不会露出这般毫不遮掩的神情的。
若是他,理当先蹙眉,对她的抗拒稍稍不满。
“哦,没什么……”咫尺可见的距离令她骤然有些羞,她移开视线,随便寻了个借口,打算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只是突然想起……这般不益于你养伤。”
他却压下了她的手。
“没有,你能陪着我,我……”他的喉结上下一滚,“我很欢喜。”
他说着,脸颊稍温。
他从未这般直白地表达过自己的心迹,虽也与她说过些令人害臊的情话,可大多是在暗自生气或是两人龃龉之时。
像现下这般缱绻相望,毫无芥蒂地坦白,竟从来没有过。
可奇怪的是,他并未觉得这样的话行径是不耻的,丢面子的,心底反倒滋生出些如蜜般的丝甜。
她缩着自己的身子,定定看了他半晌。
诚然,她抗拒不了一个她本就有好感的俊美男子,如此坦诚地向她讨要陪伴。
她对他的感情本就非纯粹的知己,现下更是不知该如何拒绝。
难道要在这个时候落荒而逃吗?
显得她太拧巴了些。
她咬了咬唇,干脆阖上了眼睛。
“那你好好休息,若是渴了饿了,或是哪里不舒服,直接叫我便是。”
“好。”
他温温地笑了,轻轻应她道。
像是亲密恋人间的絮语。
就这样,两人借着窗外轻柔的风声,和衣而眠。
持盈难得没有再开口赶他回京,他也乐得赖在她的府上养伤,再待她闲暇时,与她坐谈流水,问叶折花。
这日,他独自在房内捧了卷书,一边读一边落笔注解,却见窗外飞进了只灰鹞。
灰鹞,是他与宋池之间的联系方式。
他微蹙了蹙眉,便搁下手中的书卷,带着那只灰鹞出了府。
灰鹞在前引路,不多时,他便见了宋池。
“你怎么跑来北境了?朕不是吩咐你留在京中吗?”
宋池瞧着他略显苍白的唇色,微微叹了口气:“陛下,臣听人回报,您在这边受了刑,一时不放心才……”
“朕心中有数。”男子平静道。
宋池早已知道他劝也无用,只掏出他带来的上好金创药,递予他道:“臣知道多说无益,这是从咱们那儿带来的药,弟兄们平日训练时用的,比寻常医师的草药见效快得多。”
季珣收下宋池的好意,道:“难为你了,只是下回莫要放灰鹞来了,朕怕她觉察。”
“陛下。”宋池忍不住道,“陛下何故要苦着自己,一直待在这气候恶劣之地?您若是念着娘娘,不若下道旨意,迎娘娘回宫,锦衣玉食地伺候着,娘娘不是铁石心肠之人,看在小殿下的份上,她早晚会理解您的。”
此间没有宫人,没有太医,甚至连菜系都不是他的口味,陛下自小在宫中长大,还从未过过这样的日子。
然季珣摇了摇头道:“朕无需她的理解,朕只想她能开心度日。”
他仰头看了看天色,道:“天色不早,朕回去了,免得惹她忧心,你也速速回京罢,莫耽误朕吩咐与你的朝中之事,今后不必再来,过些日子朕便回去。”
灰鹞顺从地立在宋池肩膀上,他目送着季珣沿着小巷往回走,只觉得他的步伐都比在京中轻快些。
宋池微微摇了摇头。
不知主子这般……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季珣途径晚市,嗅到一阵儿炙肉香,念起她素来喜欢美食,便往摊子走去。
“客官要点什么?”
“来一份炙肉。”
“好嘞!”摊主笑盈盈地去为他装炙肉,“来些肥瘦的吧?肥肉烤出来的带着油香!”
他摇了摇头,“不必,要净瘦的便好。”
他记得她不喜食肥。
*
持盈忙完今日的事回府,刚好撞见给她送晚饭的下人。
下人顺口同她寒暄道:“姑娘,今儿的饭仍给您送湖心亭里吗?”
她刚欲点头,忽想起那隅院落中住着的男子,鬼使神差道:“不了,你送去王公子住的院子罢,我今儿同他一道吃饭。”
“好嘞!”下人打趣道,“我看再过些时日,府上就要添一位男主子了。”
“乱说什么!”
持盈轻嗔着,与她一同往王时所在的院子走去。
待下人把食盒搁在小桌上,她才发现他今日不在房中,百无聊赖地踱步至书桌前,微风轻轻掀起书页,她忽地被一行遒劲有力的字给引了过去。
这行字墨不离纸,宛若一笔而成,却并无春蚓秋蛇之感,反倒如行云流水,隐隐透出笔锋之间的筋骨。
也许是字如其人,也许是片刻的错觉,她拿起那卷书,只觉得这行字迹似曾相识。
季珣带着热腾腾的炙肉赶回去时,见到的正是她捧着自己的字迹,细细端详着的模样。
坏了。
他并未刻意隐藏字迹。
他心中登时一惊,连足下的步子都乱了两分,率先出声道:“你怎么来了?”
持盈并未深究,抬眼见他手中拎着一只鼓鼓囊囊的纸包,搁下手中书卷道:“恰逢饭点,想起你大抵也未吃,便与你一起吃饭。”
随着书卷“啪嗒”一声落在桌上,他的心仿佛跟着一起落回了肚子里。
“你去哪里了?”
她走至他身前,抬头望着他。
她在盼着她归家。
他的心神微微一动,牵连出细密的感动,将炙肉交在她手上道:“去给你买了些炙肉。”
“炙肉?”她浅浅笑了笑,眸中溢出些星星点点的惊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炙肉?”
虽只是随口一问,可他下意识地以为他又多说了什么,惹她怀疑,忙道:“哦……那日接风宴……我瞧你看了桌上的炙肉数眼,以为你爱吃,便同你买了这些。”
“我确是喜欢的。”她弯了弯眼睛,拉着他坐在桌前,“但这火腿鸡汤……我不大喜欢。鸡汤本就养身,又辅以火腿,太过营养。普通人喝了,可是要上火的,但我觉着应当很适合你。”
她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色。
她自己府中之人,怎会不知她的口味呢?这一碗火腿鸡汤,定是她嘱咐厨娘为他单独做的,却碍于女儿家面子不好直言,绕着弯给他罢了。
他握着勺柄的手顿了顿,淡淡道:“好。”
他一口一口地将整碗火腿鸡汤吃了个干净,没有辜负她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