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131)

作者:风枕月


思虞刚想摆脱从前的环境,便查出身怀有孕,大多女子面临此种境况,定会后悔先前的决策,继而回到家中,以求一个安稳。

那她今日约自己前来,是为了……

她忽然觉得面前这杯茶水的茶香过浓了些。

可她细细看思虞的神色,却并未见她过分留意自己手中的茶水。

难道是她多疑了?

未免打草惊蛇,她以袖掩面,将这盏茶倒了一半在裙角,而后放回桌面之上。

“二姐姐是想告诉我,先前你我的约定不作数了吗?”她坦然问道。

她在等着她答是。

可思虞的回答却出乎意料。

“不,不是不作数!”思虞抿了抿唇,“我之所以与你说这个,是怕你会介怀。”

“我介怀?”她侧了侧首,“二姐姐的意思是……”

思虞握着面前的茶盏,有些拘谨道:“我依稀知晓从前周辞给你下了蛊毒,你那时受了许多的苦……可这孩子,这孩子是我的孩子,稚子无辜,我怕你因他介意我仍依靠着你……”

原不是来与她割席的。

还好二姐姐尚有几分清醒。

持盈稍稍放下心来,盯着她尚平坦的小腹若有所思,道:“二姐姐原是怕我不让你诞下这孩子啊……不会的,这孩子也是姐姐的孩子,我又怎会介怀?”

“那便好,那便好……”

思虞抚着心口顺了顺气,心有余悸地瞥她一眼。

不知怎地,从前她肆无忌惮得很,如今却越发怕惹着这位妹妹。

见持盈没有逼着她在孩子与她之间二选一,思虞这才放下心来,端起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在她耳旁喋喋道:“我同你说,周辞与他大哥素来不对付,他……”

她竟喝下了那茶。

持盈心中一惊。

其实思虞说的那些她自个儿也知道,她盯着她一开一合的红唇,在心中默数着数,再未出过声。

终于,思虞忽地止了声音,而后栽在桌上,昏了过去。

持盈见状,顺势一同趴在了桌上,抬手去捞思虞的腕子,探了探脉搏。

见只是昏迷,稍稍放下心来,干脆与她一同装昏。

果然,不久后,“吱呀”一声,客房的门瞧瞧开了。

“当真是她。”男子轻哼一声,“将她们一同绑了,带回府中。”

装昏的持盈微微蜷了蜷手指。

她就知道。

听着身旁人逐渐走近的脚步声,她顺势悠悠转醒,端坐在桌前,冲来人扬眉一笑。

“王爷,别来无恙。”

周辞先是瞥了眼桌上放着的茶水,确认其中只剩半杯,把玩着折扇的手一停,眸中有些微讶,笑着道:“此茶中的迷药无色无味,你姐姐亲自为你斟的茶水你也不喝?我当真是低估了你呀。”

她亦回之一笑:“或许是直觉罢,王爷不也靠着直觉,做了许多事情吗?譬如察觉了二姐姐近日不大对劲,故而将计就计,跟着她设下此局。”

周辞挑挑眉:“可我看公主倒是丝毫不慌张啊,竟不似初次相遇时,在假山后着急心慌的模样。”

听见久违的“公主”一称,又见他提起从前,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

“有事说事,别扯旁的。”

他微微一笑:“既然如此,小王便开门见山了。若非你主动找上她,小王也不会知晓堂堂尚记的二当家,竟是曾经的旧相识。公主,你我既有从前相识的缘分,为何不再续一回?”

他口中说着云淡风轻的话,却不自觉地露出了身后跟着的数人,各个神色肃穆,像是高手。

看来,他此次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

她轻叩着桌子,微微抬眼。

“你威胁我?”

“岂敢岂敢,只是……若公主不愿相信,小王只好请公主回府一叙,好生展示一番诚意了。”

*

这边,通判始终避之不见,季珣终没了耐心,便叫衙役给他递了个信物。

通判这才巴巴地跑过来,一边擦着额汗,一边赔不是:“陛——”

他还未跪拜,便被他一记眼风瞪了回去,通判见他易了形容,当即知晓了他藏匿身份之意,清了清嗓子,捋着胡须改口道:“有什么必要之事,非要在今日求见本官?”

“在下擅闯民宅,理应打二十棍,为何将在下关在此处不闻不问?”

通判闻言瞪大了眼睛。

真……真打?

他可不敢。

他当即赔笑道:“此间定有误会,何须杖责啊?本官今日便放了你!”

季珣思及若是自此间安然走出,定会惹持盈生疑,届时便再解释不清,便道:“放是该放,打也是该打,大人不必啰嗦,快些罢。”

“这……”通判满面为难。

“就这么办。”他不容置喙道。

第85章 相思语疏(五)

整个府衙的人都聚集在了院中。

天高皇帝远, 他们并不识得“王时”的面容,更不知当今圣上长何模样,只知道这些时日牢狱里来了个矜贵公子, 似一个不容冒犯的谪仙人。

且这公子怪得很, 连大人都说了要放他一马, 他却执意领罚。

没见过这样傻的。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各人抱着看热闹的态度把刑凳团团围住,伸长了脖子。

通判站在掌刑人身旁, 急得满头是汗:“打不得,打不得呀……您!”

负责掌刑的衙役一头雾水:“大人, 究竟是打……还是不打?”

季珣朝通判递去了一个警告的眼风。

论私心, 他是高高在上的陛下, 定不愿自己无端受这样的折辱, 可论他曾经暗自许诺的事情——

他说过,他不会再待她不尊。

他昨日的无赖行径, 虽出自无可奈何, 却也的的确确罔顾了她的意愿。

所以这顿杖刑,是自惩, 更是警醒。

通判无奈地望着刑凳上的男子。

他并没有穿什么华贵衣衫, 只是着一袭布衣, 纵然遮不住周身气度,在这样的情景之下,却也添了一丝不屈的文人傲骨。

许是关押这几日寝食难安, 眼角眉梢还透着些许憔悴。

他不明白, 陛下同榆安镇上的那姑娘究竟有何牵扯, 竟能让天子为其受屈?

可也拗不过他。

只好无奈闭眼,冲行刑的衙役抬抬手, 示意他动刑。

杖刑下的手段可多得紧,二十杖下,可生,亦可死。

行刑的衙役也是混迹多年的老油条,见通判面带不忍,便知自己该拿捏其间的分寸。

刚一杖下去,却听杖下人道:“重一些。”

他若毫发无损地出去,岂非白惹阿盈怀疑?

衙役诧异地望向季珣,见他微蹙着眉,神情肃穆,不似玩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向通判投去求助的目光。

通判一心琢磨着他此举用意,终于恍然大悟,赶忙跑上前来,附耳道:“今日行刑,不单是为正律法,更是为了让众人有个警醒!这狱中关着的,不都是曾去姑娘府上刺探过的人吗?你知道手上功夫的门道,就打得看起来越吓人越好,但万万不能伤其根本!本官去将牢里众人都唤出来放风,让他们观刑,省得日后放出去了,再去叨扰那姑娘!”

行刑的衙役听通判这般说,忙彻悟道:“是,大人您这么吩咐,我这心里就有底了,请好吧您嘞!”

季珣靠在刑凳上,挨第二棍时,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了持盈的面容。

身上衣料因着刑杖落下猛地黏在肌肤之上,又因刑杖挑起时带来的风,与皮肉撕扯开来,随着下一棍,再与血肉黏连在一起,如此循环往复。

他是不怕疼的,只是一贯的骄傲令他觉得有些屈辱。

可持盈面容自他脑子里冒出来的这么一瞬,他原本平静的心忽地惶恐起来。

如今这屈辱是他主动求来的,尚且如此难捱,那么曾经的她呢?

她曾经是被他强夺在身边的。

那个她本以为会是新生的大婚夜里,他就如现下这根刑杖,鞭笞着她的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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