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105)
作者:风枕月
她端着点心回来,抽噎着委屈道。
“他呢?他可曾说些什么?”
她将一块樱桃酥放进口中,稍稍中和了些苦腥之气。
“不曾……”拂云躲着她的视线答道,“陛下这些时日从未来此间看过您一眼……也不曾说要将小殿下送回来给公主……”
她闻言,端起一旁燕窝牛乳的手轻轻一顿,又想起那日他的绝情。
见她怅然若失,拂云刚想出言安慰,却见她若无其事地垂下眼帘,轻轻抿了一口,道:“也罢。”
许是走了遭鬼门关,她蓦然发现自己对于季珣看淡了不少。
她一点一点喝完牛乳,恢复了些许力气,刚把小碗放在案上,欲厘清那日所生之事,却听外间有人禀报:“听闻太子妃殿下苏醒,太后娘娘邀您一去。”
季珣即位,贺皇后理所当然地变成了太后,可她既已经把那孩子抱走,为何又来邀她前去?
“太后娘娘这些日子每天都派人一问。”
一旁拂云略有些不满。
她凝思片刻。
“你为我梳妆,我去一趟便是。”
第66章 山重水复(六)
贺太后每日遣人来问, 意欲何为呢?
左不过是两件事。
一是看她是否熬得过去这生死关,二是借孩子行挑衅之事,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可她并未遂了那些人的心愿, 依然好好地活在这世上。
她从未觉得自己这般有求生的欲望。
她躺在床上的这些时日, 虽然动弹不得, 可仍有些微意识,太医送来的汤药,她都尽力服下, 好让自己快些好起来。
她连死都硬扛得过来,难道还有什么可怕的?
果不其然, 拂云伴着持盈刚踏入殿内, 便见主位之上坐着一人, 正单手撑着额头, 显得有些倦怠。
贺太后身旁正站着乳母,正低声轻哄着襁褓中的孩子。
那正是她的孩子, 裹成小小一团, 竟也没有哭闹,只随着乳母的轻哄发出咯咯的笑。
她的眸光微动了动, 溢出些柔和的色彩。
“你来了。”
颇为威严的声音自主位传来, 她弯身从容一拜。
“见过太后娘娘。”
只见贺太后朝乳母微微扬了扬下巴, 乳母当即会意,走上前来,将怀中的孩子递与她。
她有些意外, 小心翼翼地接过, 这孩子仿若与她心意相通一般, 刚与她目光对视,便弯起眼睛咯咯笑了起来, 她登时觉得心软成了一团,化成一滩水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亲手抱一抱她的孩子。
“喜欢吗?”
主位上女人的声音霎时打破了她与孩子之间短暂的温馨。
她敛了敛目光,再抬眸时,又是一副温顺恭谨的模样。
“娘娘说笑了,哪有母亲不喜欢自己的孩子?”
“既然喜欢,那何故要做出这样的事!”
贺太后猛地一拍身旁的小桌,怒斥道。
突如其来的一声乍响吓了小孩子一跳,他本欲大声哭闹,却在瞥见母亲神色时小嘴一抿,一汪眼泪就这么憋在了眼睛里。
“娘娘在说些什么?儿臣听不明白。”
她直视着贺太后,淡淡道。
她就知道她不会仅仅为了让她看一看孩子。
先前将这孩子抱给她,不过是想让她生出些身为人母的不舍,好再对她发难罢。
“呵,你不明白?”贺太后嗤笑一声,“你既然不明白,那就让你更透彻些。”
她转头吩咐身旁的嬷嬷们:“去将那婢子带上来,还有,乳母,你把小殿下抱下去。”
乳母得了命令,走上前来,她却执拗地不肯松手。
若是此次放了手,再想要回孩子,怕是难了。
乳母为难地看向太后:“娘娘……这……”
“你是他的乳母,该怎样做,还需哀家教你吗?”贺太后不耐道,又抬手招来了几个嬷嬷,“你们去搭把手,把他抱回来。”
宫中自是有许多不在明面上的私刑,既得了太后授意,她们的手脚自然下了些功夫,专门挑身上最柔软的地方掐过去。
若非她早有准备,怕是已经惊叫出了声。
可纵然她受了苦,却仍死死将襁褓护在怀中不愿放手,几人怕伤着孩子,又不敢明着去抢,一时僵在了原处。
正左右为难之际,那下去带人的嬷嬷去而复返,拎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婢女跪在了地上。
“娘娘,人已经带来了。”
她循声望去,却见正是她当初自叶府而来的陪嫁之一,袭香。
奇怪,宫变那日,季珣不是已经将她们私下处置了吗?
只见袭香望她一眼,仿若见了什么修罗,双膝蹭地便往贺太后脚下爬去,而后在阶下磕红了额头,道:“娘娘,娘娘救我!”
贺太后安抚似地拍了拍她的肩:“别急,有什么话,你慢慢道来,哀家自会为你做主。”
她默默看着两人做戏,一时不知她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是身上方才被嬷嬷虐待过的地方一抽一抽地疼。
“奴婢,奴婢要告发太子妃与人私通,秽乱后宫,后又为掩盖此事,意欲杀人灭口!”
持盈听着都觉得荒谬,只冷笑一声道:“哈,可真是好大一口黑锅。”
人是季珣要杀的,总不能什么都栽在她头上来罢。
“太子妃,她前因后果尚未秉明,你倒也不必着急为自己辩白,是非黑白,哀家定会查清楚。”贺太后望向已经嗑肿了额头的袭香,“你且细细说一说。”
“奴婢,奴婢曾在一个雨天,见太子妃匆匆忙忙从东宫跑出去,奴婢见她拿出去的伞小,怕淋坏了身子,便想去为太子妃换一把更大的伞,不料却望见太子妃与外男约见在藏书阁,两人搂搂抱抱,分外亲密,还说一些……以后见还是不见……这样的话。”
她挑了挑眉,没想到纠结在心中的疑团就这样云开雾散。
原来是她。
是她烧了她的木梯板子,令她不慎自最高一阶掉了下来,贺九安才不得不帮了她一把。
“私自约见?我与贺大人只是偶遇,你有何证据证明我与他是私自约见?是书信?还是口传?”
“奴婢……”
“还有你口中说的那伞,我那日带去的是青色伞面,还是绛紫伞面?”
“是……是绛紫。”
“笑话,太子妃那日分明撑的是水色伞面!”
拂云厉声道,怒气冲冲地盯着袭香。
“你口口声声说是见我伞小,好为我送伞,实则连我的伞面都记不清楚,可想你方才描述的那些,也不过是你自己的一时臆想罢了。”
持盈嗤笑一声。
袭香没曾想她不去解释搂抱一事,反倒去寻她前面的错漏,一时有些语塞。
这时,一个嬷嬷替她接话道:“不论书信还是口传,那都是太子妃命心腹之人才能办到的事,如此……奴婢觉得,娘娘不妨严刑拷问太子妃身边的拂云,方能知道是否有私。”
拂云急得忙向太后叩首道:“奴婢以项上人头担保,娘娘同贺大人绝无私情!”
“担保又有何用,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若想确认事实,定要历遍刑罚才是。”
那嬷嬷有些洋洋得意。
“你敢!”持盈怒斥道,“若是宫中人人捕风捉影,拿不出任何证据,凭借谣传,便能对人用刑,届时岂非人人自危?嬷嬷你又能好得到哪去?今日你对拂云动刑,来日就不怕旁人随便寻个由头,让你也将刑罚亲历一遍,好还太后娘娘清白?”
“太后娘娘有何不清白的?”
那嬷嬷登时有些急眼。
“随口污蔑,命人栽赃,算不算是不清白?”
好伶俐的一张嘴,从前竟小觑了她。
贺太后暗暗握了握桌角,若是再由她往此处辩驳下去,怕是会落了下风。
她当即换了个姿势坐着,衣摆掀起的风拂至袭香脸上,她抬起眸,当即对上了贺皇后略带深意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