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台藏娇(双重生)(10)

作者:风枕月


张贤妃知其不妥,反拉了拉她的衣袖。

思虞当即反应过来,却已是骑虎难下,只得巴巴望着两人一前一后走远,而后瞥到一旁静坐的季珣,转身同皇后撒娇道:“娘娘,思虞也想去玩。”

皇后撇了撇茶沫,打趣道:“持盈有贺家公子作陪,你无人同行,独自前往,又有何意趣?”

“我……我……”她一梗,看向季珣道,“我可以同皇兄一起,还有……三弟四弟。说不定,说不定,届时,皇兄就遇上了心仪的太子妃呢?”

皇后咂了口茶,淡淡瞥他一眼,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放在案上,应道:“去吧。”

几人一同往江边走去。

思虞跟在季珣身后,踟躇着开口:“皇兄,上次那事儿是我不对,我不该在东宫外喧哗……扰了皇兄清净……”

他步履未停往前走,没特意等季思虞。

“你该道歉的,不是孤。”

“可……可皇兄和贺公子都向着她,我不服气!”思虞跺跺脚,再次跟了上来。

“你不服气什么?你不服气孤的话,还是不服气贺隨心仪季持盈?”

“我……”

季珣冷哼一声,言语间丝毫不留情面,奚落季思虞道:“呵,季持盈可是给他递了情信的。你连承认自己心思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你还有什么好不服的?”

“我……”

思虞更为语塞,却也愧于皇兄所言。

是啊,她贵为一国公主,怎连表达自己心意的勇气都没有?

如此不光明磊落的喜爱,一贯是她最为不齿的。

可她不知道的是,季珣看似在点她,其实更像是在点他自己。

连承认自己心思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在背后搞些小动作。

又怎能怪持盈上一世随周辞远去北燕?

又怎能怪今生持盈心许贺九安呢?

归根结底,都是怪他自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今跳脱出来纵观大局,才知自己多么可笑。

季珣正出神想着,不知不觉独身走到了江堤,却被人忽如其来泼了一身水滴。

初春的水仍有些寒凉,冷意蓦地深入骨髓。

一滴水沿着他的碎发滴落下来,砸碎了一句略显惶恐的清脆娇声。

“九安……皇,皇兄,你怎么来了?”

第8章 多忧何为(二)

季珣见她把柳枝往身后藏,俨然一幅觉得自己闯了祸的模样。

可她方才回头时,分明是带着笑的。

还是说,他已不是那个让她开怀之人?

“柳枝沾露,祓禊去灾,本就是上巳习俗,无妨。”

他墨黑的羽睫再次滴下一滴露水来,却并不显得狼狈。

只是,这样的季珣,莫名令她觉得有些孤寂,仿佛一尊薄瓷,轻轻一碰,便碎了。

不行!

持盈眨眨眼睛,试图将那点子怜惜甩出脑海。

怜惜季珣,是她猪油蒙心的开始。

这一世,可断然不许再犯同样的错误。

春风扬起她的发,发丝纷飞间,她得体地弯了弯唇角。

“皇兄宽仁,不怪罪我就好。”

季珣的目光落在她唇角上,心神微动。

她举手投足分外客气,仿佛只是想尽快同他划清界限。

他不是读不懂她的刻意疏离,但他可以当做没瞧见,只若无其事道:

“持盈,你随孤来。”

上一世,他只想避开喧嚣,寻一个清净地呆着,于是独身来到了江边的一叶残舟旁。

半个舟身已没入水面,他便以另外半只为踏板,运轻功落到了对岸。

那处水流窄而湍急,持盈不知何时竟偷偷跟着他来到此处。她并不知道自己运功的关窍,只当是他借力跳过去。

于是,她便也试图跳过来。

可想而知,残舟因她的蛮力彻底沉江,连带着她自己也坠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间,他运轻功揽住了她的腰,将她带至岸上。

那时,她劫后余生,后怕得很,本梳齐整的发有些凌乱,鬓边的簪花散落进了江水,钗环与青丝纠缠在一处,垂在耳旁,玉白的手死死拽着他的衣襟,满脸写着惊慌。

这是两人此生距离最近的一次。

他甚至能听见她剧烈的心跳。

可她不知道的是,他的心亦如擂鼓,只想时间过得再慢些。

但身为兄长,他不得不克己守礼,于是率先放开了她,理了理衣袍,淡淡道:“无事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先前的逾矩与亲密,一张小脸蓦地染上红晕,磕磕巴巴道:“多,多谢皇兄相救。”

记忆拉回现实。

季珣回首,见持盈垂着眼跟了上来,微微放了心。

他虽不知今生何处出了岔子,令持盈不再喜欢粘着他。可他明白,若是他不主动开这个口,持盈断不会再孤身一人,跑至残舟处寻他。

他偏偏执拗地想知道,今世她会如何选。

两人深深浅浅地行在新生的灌木草丛里,不一会儿,持盈便远远看见了那叶残舟。

上一世的回忆闯入她脑海。

可那回,明明是她一路躲藏,偷偷跟着季珣来的。

难道浮世万千,注定遇见的人和物,无论怎样回避,都还是会再次重逢吗?

她凝着他翩然若仙的背影,斟酌着该如何不惹人怀疑地破局。

眼见季珣足尖正要往残舟上点去,飘在身后的袖角受了一道极轻指力的牵扯。

“皇兄。”

他止步,疑惑地望着她。

她故意扬起一抹明媚笑容,随意用手擦了擦一旁的石块,径直坐了下来,又挪了挪身子,给他腾出一块位置。

“皇兄眼光真好!此处僻静,风景也好,恰有一颗榕树遮蔽日头,与我一同坐在这儿,既不会暴晒,又能赏对岸风景!”

不同于两人今日初见时她的疏离,如今的她,仿佛回到了记忆里的模样。

明眸善睐,笑意盈盈,灿若春华,皎若秋月。

他舍不得拒绝这样的她,与她一同落座后,取出一方干净帕子。

“手伸过来。”

“哎?”

她疑惑出声,却是依着他的话照做。

他颇有分寸地握着她的手腕,用帕子轻轻擦拭她方才腾干净石块沾染上的尘灰。

隔着一层薄薄的缎料,他的指尖一道一道划在她的手心,有些痒。

持盈不禁微微蜷了蜷手指,抬眼望着季珣。

阳光细碎地透过榕树枝桠,落了他满身,一路微风,先前她洒给他的水早已干透,几缕碎发微微晃在他的额前,却晃不动他为自己擦拭时的专注目光。

季珣收起帕子,抬起眼时,便撞见了她难以名状的复杂神色。

既含着缓缓流淌的隐晦情意,又揉杂沧桑历尽的感伤,还带着不敢置信的疑惑。

不一的情愫相互交织,却在他望向她的下一瞬,悉数消失不见,只余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灿烂笑意,仿佛他先前通通都是错觉。

她故意学着上一世的模样,先是羞涩一笑,而后雀跃道:“皇兄真好!”

季珣深吸一口气,将帕子随手丢在一旁的草堆中,若无其事道:“孤是怕你身为公主,手染污秽,有失身份。”

持盈盯着那方落在草丛中的白帕,挑了挑眉。

季珣这般做,她一点都不意外。

旁人用过的东西,他素来不会染指。

过去,她都不知撞了多少回南墙,早已成就一颗千锤百炼的心脏。

她若无其事地扯开话题:“皇兄为何叫我来此?只为赏景吗?”

他凝着面前的孤舟,试探道:“你方才为何拦孤?”

她的目光随之而落,朝那叶小舟扬了扬下巴:“唔……这舟一半已沉入水底,不知经水泡了多久。看似无恙,其间架构早已脆弱不堪,一旦外力过猛,便会分崩离析。这里河道窄,水流急,贸然上前,我怕皇兄会有危险。”

从前她不是不知道,她只是想赌一把季珣会不会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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