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后宅升职记(155)

作者:岸芷岸


秦贞娘知道下头该说正事了,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提,飞快地抬眼看一看昭贵妃,又垂下眼帘。

昭贵妃原还想着敲打两句表妹和姑母,免得再生事端,这时却都抹过不提了,只说一句外头的玩笑话起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听说,宫外的百姓们都传遍了,说如今观世音菩萨亲自点了姜家和秦家的姻缘,是拆也拆不破的,皇上正想着给你们赐婚呢,只不知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秦贞娘这多少天思来想去的就是这么一件事,此时听见昭贵妃提起,她不过稍一沉吟便答了:

“观音慈心,可普度众生,皇上金口,可使世事莫再变幻,臣女如今应娘娘一句,我愿意。”

昭贵妃原还以为表妹会委婉些的,不意听见这样一句,稍一凝噎,皇帝前次与她说的私房话,猛地跳进了她的脑海里:

“你四表妹看着与你一样大方端庄,性子却全不一样,你是个细心谨慎的人,那丫头,只怕敢站起来把天捅个窟窿。”

原先昭贵妃在闺中时,自家这表妹不过是豆蔻之年,虽自幼得了姑母教养,性子却是莽撞粗忽,遇见硬茬便要往后缩的,哪有什么戳破天的胆子,不想如今姑娘大了,性子也全变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想一想表妹这些年经历多少事,昭贵妃暗暗摇头,又在心里多些怜悯。

若是换个人将这些事都经一遍,只怕是要发疯,这孩子不光没疯,还敢当着皇帝替旁人求公道,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和心气。

她的模样,不像闺阁姑娘,倒像大族宗妇。

听说姑母如今在秦家说话很有分量,五、六两位庶出表妹也是好的,或许因着是秦家后宅这些和睦,给了这孩子不少支撑。

昭贵妃想一想,似乎自己也从这里头得了些滋润,心头温暖许多,微笑应下:

“既你答得这样干脆,那表姐就替你去求了皇上。”

她略停一停,终究还是叮嘱一句:“往后可要好好的,千万莫再任性了。”

后头这一句虽是嗔怪,秦贞娘已是感激了,她知道自己前次那自梳两个字,给家里和昭贵妃带了多少麻烦,此时昭贵妃不过是轻飘飘叮嘱一句,有什么受不得的。

寥寥数语说完正事,表姊妹俩又亲亲热热说得许多家常。

这一次出宫,昭贵妃只赏了一只喜字头的金簪,分量不重,样式也不新,碧玺看了,却是大大松口气。

血脉亲情还是胜过了利益干系,昭贵妃待娘家人,可真是没得说的了。

她是杨氏心腹,以后要跟着秦贞娘出门的,自然知道姜少爷和自家姑娘的事,今日为什么进宫,她心里早已有数,如今见是皆大欢喜的结局,自然是喜气洋洋。

待马车开始走了,碧玺笑嘻嘻说一句:“过几日就开考了,若是咱们姑爷能考个好名次,那可就好啦。”

秦贞娘发髻上戴了喜字簪,人倒比从前害羞了,听了这一句,凶巴巴地瞪一眼碧玺:“你话太多了!”

碧玺掩口笑一笑:“姑娘这样子,倒有些似五姑娘训桃香,瞧着凶巴巴的,实际上一点也不吓人。”她生怕主子恼了,连忙又扯一句旁的:“也不知老爷能不能赶回来送三少爷进考场的。”

“恒哥儿几岁了,还能和孩子似的,爹娘不瞧着,便不肯做事了?”秦贞娘笑着摇摇头,“不过,爹若是能赶回来送送他,是最好的。”

五月初九很快就到了。

有了前次的事,杨氏愈发提心吊胆,前一晚上一宿不曾睡好,好容易闭眼眯着,却又被噩梦给惊醒了。

她梦见秦恒高中状元,皇帝将金姨娘从铁月庵给恕了出来,还赐了个一品诰命。

众人势利,都围着金姨娘吹捧,连贞娘和姜启文也上去沾些好处,她被秦览赶去和疯疯傻傻的商姨娘作伴,商姨娘身上长满虱子,咬得她浑身是血。

她将身上挠来挠去,正翻来覆去地捉虱子,忽地好似听见什么声音,猛地惊醒,原来外头已有了微微的天光。

侧耳一听,还是秦恒在外头辞行,杨氏心中一动,出声唤道:“恒哥儿。”

秦恒早上除开吃光自己要的那碗荠菜猪肉汤团子,还被月琴念叨着吃了粽子和定胜糕:“前次厨房给上房送了这个讨口彩,太太便记在心里,这次早早吩咐了要给哥儿送上的,哥儿好歹也要沾一沾唇。”

幸而那糕做得小巧,粽子也只裹得指头一般长,秦恒看一看碟子,一样吃了一个,捧着个圆滚滚的肚子来上房辞行。

原以为还是静悄悄磕了头就走的,谁知嫡母却出声唤了自己。

秦恒心里大震,他到此处并没弄出什么动静,里头太太竟唤了自己,不是熬了一夜,就是整宿不曾睡好,无论哪一样,都算是对自己这庶子尽心的了。

小丫头打起门帘,秦恒进了屋子,站在明间恭恭敬敬唤一声“母亲”,等着听里间的杨氏要说些什么。

杨氏是被噩梦所惊,才突然出声唤了秦恒,这时秦恒当真进来了,她却不知说什么了。

这庶子由丈夫亲自教养,自幼受圣人道理所教化,与那金姨娘和秦淑,为人再不一样的,她担心庶子反叛,还不如去担心柯家的婚事。

六月份快到了,秦淑就要出门子了,这姑娘近来变着法地折腾,与秦恒的省事简直是一天一地,杨氏也不知一条藤上怎么结出甜和苦两种瓜来,此时想想,血脉这东西,也有一半是作不得准的。

想了这些,杨氏轻轻吐出口气,温声道:“贡院里关上门了就不得出来,如今早晚凉,你可记得穿暖和些了?”

秦恒料想着自己要听些谆谆教导,不曾想却是问这个,他稍稍停一停,才答了话:“母亲,我穿得暖和着呢。五妹她们给我新做的斗篷,我都披着了。”

杨氏“嗯”了一声,道:“你速速赶去考场吧,我这里没什么要叮嘱的了。”

秦览紧赶慢赶,还是没赶得上送儿子进考场,五月初九的下午,才赶到了金陵。

他原说的是五月中旬到家,心里是指望能送儿子去贡院的,拼命赶得许多天都未曾赶得上,这时干脆不回府了,差了信儿先送徐姨娘等人回家,自己整一整官服,往宫里去述职了。

小太监送了信进内阁,还记得多说一句“秦大人风尘仆仆”,能在内阁行走的官,哪个是傻的,众口一致,差人去御书房回禀。

皇帝听见秦览连家都不曾回,心里甚是欣慰,回头对进良说一句,“今日科举开考,也不一定要选什么下凡的文曲星,能选些秦览这样的官,便很不错啦。”

进良知趣地问一声:“那,皇上是否召见秦大人?”

皇帝原本是没这个意思的,进良问了,他也无可不可,点头准了。

进良连忙出去,往内阁的议事厅里传了秦览进御书房。

秦览也不意能面见天颜,他不过是个四品官,连上朝的资格也没够得上,哪来机会见皇帝。

前次见皇帝,还是这位真龙天子在英王府时,请一帮硬骨头清流吃饭,他因着与昭贵妃搭个边,又略有些官声,这才受邀在列,便是那时,照着官位算他也是没资格的。

秦览急急地赶了大半个月,面色枯槁、形容憔悴,皇帝一见,竟愣一愣:“此去徽州,你倒当真是做了些事的,听说,你一个月里有二十五天都是住在河堤上的?”

这话秦览自己却是不曾说过的,他还没笨到那个地步,自己急着向皇帝诉苦,这时听了皇帝的话,长长一揖:“皇恩浩荡,臣办事不敢不尽心。”

“嗯,你的差事办得不错,既然回京了,且好好歇一歇,养足精神再替朕办差。”皇帝又埋下头去批折子,“你退下吧。”

秦览原只想在内阁的大人们面前露个面的,不曾想竟得了这样大的好处,还能与皇帝说几句话,于是心满意足地行个礼,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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