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命要从娃娃抓起+番外(74)

作者:芒芒绿绿


“哇哇哇——”

“哇哇哇哇——”

“哇哇哇哇哇——”

有那么一瞬间,江令桥耳朵里嗡鸣一片,像是扔了个蜂窝进去,感觉脑袋快要炸了。第一次无比迫切地渴望成为一个失聪之人,这样不论什么招数,都只能是轻飘飘打在她身上,而不损分毫。她甚至可以笑盈盈地抱着他,从村头走到村尾,不管是吵是闹,就是叫破喉咙吵破了天,她也照样可以云淡风轻、宠辱不惊——同时满脸慈爱地看着他。

“哦——哦——不哭不哭——安陵不哭——”啼哭声把她从美好的幻想中强拽出来,无比憋屈地继续咿咿呀呀哄着他。

哄着哄着,小娃娃眼睛骨碌一转,停止了哭喊,面色含笑,和眉善目,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人畜无害地看着两人。

看得容悦和江令桥心里有些发毛。

难道他良心发现,愿意普度众生了?

下一刻,只见他“喔”地一下张开嘴来——两人本能心中一紧,屏声敛气做好了他排山倒海式来袭的下一波哭闹。

一……

二……

三……

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两人静在原地,炯炯目光齐聚一堂,十分认真地盯着他。然而等了许久,苍蝇都懒懒散散飞过去好几只了,却迟迟不见他下一步动作。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容悦和江令桥面面相觑,突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喔——”小娃娃再次强调了一下自己的口型。

“要吃饭?”

“要吃饭!”

话音刚落,就看见小安陵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眼神里流露出赞许的光。

江令桥大喜过望,只想赶快打发这个小祖宗,脑子里虽然还是一片混沌,嘴上却已经含混不清地催促起来:“饭……给他……他吃……”

容悦揩了揩额头的汗,将之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舀米汤,吹凉,递到他嘴边。

小娃娃果然如约张开嘴来喝了下去,两人顿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容悦正欲喂下一勺,谁知刚欢欢喜喜地凑上前来,一团米汤突然在他眼前炸了开来,毫不留情地崩得他满脸都是。

容悦凛然就义了。

再睁开眼,正对上小娃娃那张春风满面的脸,妥妥的胜者模样。

作为一条绳上的另一只蚂蚱,江令桥当然懂他心中的辛酸苦楚,却也实在有些忍不住,深知当面嘲笑实属不该,只好敛着笑意将头别去一边,无声地笑着。

旁人瞧不见她的脸,却能看见她笑得两肩颤抖。

可惜并没能笑上多久。

娃娃小小年纪,却也人情练达,知道世上有句话叫雨露均沾。

“啊——”

某一刻,江令桥只觉得怀中突然骤然湿热,登时惊叫出声来。

“他尿了……”笑意霎时褪尽,惶恐之色毕现。

容悦向下一瞧,一片水渍自她怀中缓缓洇开来,然后向下晕染,逼近腰际,向四景发起攻势,四景不堪其辱,却又不愿离主脱身,只能怀着忧愤被迫沐了个浴。

江令桥此刻动也不敢动,仿佛抱着的不是孩子而是爆竹,面色比打翻了的酱醋坛子还要五味杂陈,平日杀伐果决的目光如今哆哆嗦嗦直打颤。

容悦也实在忍不住,悄悄背过身去无声笑了出来。

捉弄一通,小安陵心情大好,摇头晃脑地又开始嚎啕大哭。

江令桥周身猛地一颤,吱哇乱叫起来:“容悦——你快把他抱走——”

容悦见她实在慌乱,忙上前接下了小娃娃。

手里空了,江令桥如释重负,一把瘫坐下来,顾不得身上湿漉漉地,只想安安稳稳、八风不动地坐上一会儿。

舒心了片刻,她心情又好起来,开始同容悦拉锯。

“你得去给他换尿布!”她面色十分认真。

容悦眨了眨眼:“为什么是我?”

江令桥振振有词:“男女授受不亲,我怎么可以去给他换尿布?”

想到她在悲台同他说的那些放浪形骸的话,想到她同其他男子耳鬓厮磨,容悦诘问:“你确定?”

江令桥的表情看起来很纯洁:“当然。”

容悦眯起眼睛打量她,没有反驳,然后抱着小安陵去了房中。

说实话,换尿布这事儿他也不甚精通,毕竟一个待字闺中的黄花兄弟,天上人间兢兢业业地行医问药,哪里有空去添这当爹的光辉履历?

容悦把小娃娃放在榻上,仔仔细细端详了一会儿,脑子里琢磨先如何再如何。小安陵歪着脑袋,饶有兴趣与他互相端详起来。

大致拟出一个周密的行动,容悦便着手打水来替他擦拭,粗枝大叶地扯下尿布,又笨手笨脚地换上干净的。端详一番,觉得挑不出错后,欣慰地松了口气,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换下的尿布走了出来,高高举着,像擎了面兵临城下的战旗。

江令桥本来心情大好,甚至十分闲适地赏看起村中的花鸟来,见容悦这般耀武扬威地走出来,心里暗自道了声不妙。

“换好了,”容悦得意洋洋地扬起尿布,在她眼前转了转,“江兄可以去洗了!”

江令桥脸色堪称得上是精彩,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哑了半天又咽回去,瞥了他一眼,便灰溜溜接了尿布去洗。

好不容易洗完了,将将抻腰揽颈走回堂屋,以为总算是能清闲半刻了,谁知小安陵瞅准时机,又“哇哇——”地闹腾开来,吵得人心焦。

江令桥叫苦不迭:“玩也玩了,饭也吃了,尿布也换了,我的小祖宗,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啊!”

她走上前,伸出手在娃娃面前一拂,灵光一闪,屋内被重重夜幕包裹笼罩,一片缄默过后,霎时华彩俱现——

千万朵含苞待放的花栖息于子夜,环饲翕动,茎叶鸣颤,一片琉璃彩蝶飘然经过,萤萤蝶粉簌簌而落,落在青草地上,落在含羞花苞上,数百成千的花朵怦然绽放开来——

紫色的鸢尾花,荼白的银合欢,明黄的花菱草,粉白的紫叶李,金红的瑞香,靛蓝的八仙花,嫣红的扶桑花竞相展颜,你方唱罢我登场。更有郁葱的旅人蕉,姹紫嫣红的柽柳,苍劲的雪松,丹凤之冠的凤凰木。萤火之光熠熠生辉,爬上细弱花蔓,攀上遒劲的枝干,百花顿时浓妆淡抹,添上其本源的绚烂颜色,清风激荡,百年树木宏伟盛大。世间所有的斑斓,所有的溢彩流光,都在此刻粉墨登场,斗艳争奇。

容悦抱着婴孩,江令桥立于其旁,三人一同置身于这水木清华,暗香疏影之中。小安陵看得呆了,以至于忘记了哭泣,好奇地四下张望着。

“总算是消停了!”江令桥松了口气。

容悦将娃娃小心放回摇床,两人并排复坐了下来,赞叹道:“好漂亮的法术。”

“幻术而已,他喜欢就好,只求别再折腾人了。”

很快,江令桥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逼问道:“话说你方才答应得那么痛快,是一早就打量好遣我去洗尿布的吧!”

容悦佯装没听清:“啊?”

“我说,你早就憋了心思诓我去洗尿布的吧?”

“什么?”

“我!”她气结,“你可真聪明哪!算得真是妙啊!”

“没有没有,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这会儿又听得清了?江令桥拉高了声音:“那你是故意诓我洗尿布的?”

“啊?你说什么?”

她看破不说破,戏谑一笑,怀着鬼心思,凑到他耳边尽力一吼——

“我说你耳朵有问题!!!”

一语毕,简直提神醒脑!容悦顿时觉得浑身上下都通透了,就是脑子嗡成一团,混混沌沌的,听不清,也看不真切了。

叫这小阎王折腾了许久,两人有些累了,也倦了。一番有的没的谈说之后,江令桥倚在容悦肩头睡着了,容悦下颌抵着她的头,也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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